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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千里马

[转帖]一部有关医学世界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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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19部分:
19??影影绰绰我感到白炽灯恍地亮了,有人在病床前走来走去。

??又感到一双冰凉的手向腋下塞了支体温表。

??体温表撤去後,手背哼地痛了一下被导入针头,开始输液。

??四周渐次陷入死一样的静谧,我迷迷瞪瞪又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天灰蒙蒙地放亮,腋下塞的冰块换了好几茌了,小雷用沾了酒精的棉球在我的脖子、手心,脚心,腋下,大腿弯┅┅各处细心地搓擦,脑门上还敷著条冷水浸过的湿毛巾。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

??小雷的手象条小水流在我身体各处轻轻滑动,所经之处被施了魔法般反弹出舒适的快意。身体稍微轻快一点儿,我就开始想入非非,闭著眼楮想象这双在皮肤上动来动去的手是艾艾的,那该是多麽柔软和甜蜜。果真是艾艾和自己近在咫尺,亲近的能够触摸到她的呼吸,我能老老实实躺在这儿吗?早就一把抱她在怀狠命地亲啦,她嘴唇上淡淡的口香糖味道,和头发上洗发精的香味,是多麽诱人。还有那张有著笑窝的俏脸,嗯,那个笑窝最可爱,下次见了她要用舌头去舔舔那里,偿偿是什麽味道。我不再感到冰冷,全身暖烘烘的发热。那双纤巧的小手不经意竟撩拨到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毫无防备地从脚指到头发梢窜过一道电流,下身的宝贝不受控制雄赳赳地崛起。我不自在地挪动著身体,有点羞惭地伸出手扯了扯零乱的衣服裤子,尽力遮掩,象不小心被人窍见了隐私的大姑娘,涨红了脸。

??“你┅┅一夜都在这儿?”我吱吱唔唔试图拉上被子掩饰让人难堪的尴尬。

??“别乱动,我在给你物理降温。”小雷并没注意到我身体的细微变化,她的手仍不停止地摸来按去。

??越是紧张狠狠地命令宝贝听话快低下头,它越是逞能地挺拔直立,搞得自己倒象真存了见不得人的鬼胎莫名其妙地意乱情迷。下流胚子!我暗骂著自己,然後用力推开小雷的双手,把被子盖得密不透风。

??她撅起嘴巴,不高兴地盯著我看了两秒钟问:“江北,你瞧,脸都烧红了,怎麽就不听护士的话老老实实地让我工作呢,这都是我份内的活儿,你别觉得亏欠了我的过意不去。”

??“你┅┅回去休息,快回去,我┅┅退烧了。”

??“我不,就不,偏不,看你能不能抓我回去。”小雷扔掉手里的棉球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手仍在细心地掖著不整齐的被角。

??“当今的女孩子怎麽都这个德行,又任性又武断,连平时最温顺的雷雅文都这麽不听话,这世界上还哪里去找淑女。”

??“好大的雾。”小雷起身走到窗前,头抵在玻璃上手在上面划著圈圈向外看。

??太阳正一层层拨开浓雾探出红彤彤的身子,风也停了,屋子里除了浓重的来苏水味,散发著朦胧宁静的平和。人的神经在这样的环境最容易松弛,懒散。睡意又一次甜蜜地覆盖上来,这觉好酣畅淋漓。

??接下来数日,一直持续低烧,我接受了主治医生的建议,决定进行全身检查。

??验血,查尿,彩超,CT┅┅整个身子差点被拆卸个稀巴烂,也没搞明白个子午卯酉。我筋疲力尽无精打采地听著看著各项检查结果,血象偏高,其它一切正常,一切正常。本来就不认洛u 灾v 身体各部位会有什麽不妥,都是有病乱投医,架不住周围的人呛呛,瞎折腾了一通也算吃了定心丸。这不,结果和自己的预期是一样地,能得什麽大病。这时脖子却不争气地疼起来,不会是这讨厌的淋巴结在作怪吧。为了消除心底最後的隐患,我想还是到口腔科找人开点儿药吧,先把它压服下去。

??来到口腔科时,屋外候诊的病号有十多个排著队进来出去。本来想随便找个大夫弄点治淋巴结的药,回去对付著先吃,没成想口腔科的李主任也在。她有五十多岁啦,眼袋都搭拉下来了,两条眉毛短路似地缺半截,显见著用眉笔修补过,嘴唇涂著暗红色唇膏,说话又钝又快。见了我嘴角一歪笑道,这麽健壮个小伙儿,也被按倒啦。呵呵——呵呵——呵呵——。笑声至少持续了半刻钟,长久地在屋子里回荡。她以她的方式来传达著对我的欢迎。我急忙符合说:“那是,那是,缺乏锻炼呗。”李主任处理完手头的病号便亲自过来给我做检查,嘴里还叨叨:“听说有个病号不识好歹投拆咱医院,现在的人越来越挑剔啦。不过你也没啥好担心的。最近看没看到嫣儿,那小妮子可是打小儿眼瞅著长成大闺女的。你也算有福气啊,什麽时候喝喜酒呢?”我哎哎呀呀地列著嘴说,李主任,疼,对,这里,你一按就疼。讨厌的老太太,教授怎麽也这麽小市民,长舌妇,说长道短问东问西。烦。真烦。心里烦透了,却又不能吱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了呢,吃点消炎药兴许就好了,怎麽自己也这麽小题大做。

??“李主任,没什麽事我还是走吧,你瞧外面还那麽多病号呢。别耽搁你工作。”趁著她凝神思索的功夫,我想开溜。

??她一把拽住我说:“别动,再让我仔细摸摸。”

??“唔┅┅。”她困惑地摇头,又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慎重又迷茫。

??“喔。”

??“江北,大姐劝你赶紧去对颈部专门做个彩超和CT,我初步估计,你长期低烧不退和这个肿块有关系,现在具体它是什麽性质,我还不能枉下结论。去,快去。”

??“李主任,有这必要吗?检查来检查去,筋都快折腾断啦,也没发现点儿异常,还是算啦吧。你给我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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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20部分:
20??小雷凝视窗外,目光空洞无物,她仿佛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打击,正在悄悄地用舌头舔著渗血的伤口,难以平复的悲伤从丧失生机的眸子里泄露出来。窗外的一切都在严寒的威慑下,静悄悄地凝然不动。寒冷冻结不了奔流的时间,天黑了,老人沉睡的酣声时断时续。小雷始终不回过头来面对我,她甚至没有去为我买饭。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发出生命的搏击。她的悲哀随著夜幕蔓延,连空气中的尘埃也失去了活力,各式各样的猜疑象魔鬼腐蚀了我的灵魂,我感到无望的恐惧,铅块般的乌云压住胸口,令人窒息。她倒底在想什麽?到底有什麽难言之隐。

??“是妈妈发生什麽意外了吗?”

??她摇了摇头。

??小雷的肩头抖动著,没有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她在啜泣,抬起右手擦了擦眼楮,整个身体都深深地笼罩在痛苦之中。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的病吗?”我想打趣地说出这句话,但发出的声音却恍若沾著血丝的利剑挣扎著刺出。是想抗拒著这种猜疑,就象不应怀疑猫能吃掉老鼠,但还是问了。弄清楚吧,所有的设想和不著边际的瞎嘀咕。难道真是这个倒霉的肿块有了恶变,瞧,江北是多麽胆小和懦弱,他的心正战栗著,期待小雷那声否定的,不!在死亡面前没有人是强悍的。

??小雷掉转过身子,泪水决堤而下。

??我想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但她的眼神却让我明白了一切。

??恶性肿瘤?

??恶性肿瘤!

??李主任略带惋惜地叹息著告诉小雷这个结果时,她怎麽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甚至想会不会是李主任搞错了。或者就象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江北检查完时拿著CT片子走著走著一不小心和另一个狭路相逢拿著片子的病号撞在一起摔倒了,片子散了一地混在一起,等重新拾起来时,他拿了别人的片子当成自己的给了李主任。她呆愣愣设置各种假设,却不相信,江北会成为医院里的一名肿瘤患者,在他青春刚刚勃发的季节,只能看到灯火燃灭的余烬。

??“李主任,您在开玩笑。”小雷颤抖地笑著说:“不可能,肯定搞错了。”

??“我会拿别人的生命来开玩笑吗?我建议马上把他转到肿瘤科再作个详细检查,等待最佳时机做切除手术。我想这件事瞒也瞒不住,你还是考虑一下如何委婉地把这个消息转告他┅┅”

??小雷脑袋像被别人掏空了,拖著虚软的身子旁若无人地走出口腔科,她没有马上上楼去见江北,而是沿著楼梯向下走。她不知道前方是什麽,每踏出一步都是深渊泥潭。凄冷的风凛冽著撕咬著她的身体,星星点点的清雪扑在脸上,融化,再一层层密密麻麻地扑下来,融化,连水滴都可以重生,人呢,人的生命洛u  p 此短暂,周而复始,结束和新生的却不是同一个生命的延续。她象一个被风雪冰成的雕像,在院子里站了好几个小时,她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我,告诉我只要我同意,从明天起我将被转到肿瘤科,等待新的观察和治疗。

??肿块很硬,有痛疼感,呈分叶状,和周围组织有粘连┅┅??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诊断结果毋庸质疑。

??楮天霹雳。

??是个玩笑吧。我宁愿这样想。

??当时我的嘴角一定有种好笑的上弯,这怎麽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嘲笑著这个医院里所有的大夫,他们只是些赚钱的机器,是庸医。一定下错了结论,我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我在说服小雷,实际上我怕,我害怕死。

??小雷早已泣不成声,手狠狠地抓住被角竭力压抑著喉头滚雷样撕裂的声带,整个脸埋在被子当中抽动。

??我的身心却在经受暴风雨的肆虐。

??黑暗措手不及地吞噬掉最後一缕光明。花儿能抵抗得了寒霜吗?露珠能战胜阳光吗?生命无法拒绝死亡。我绝望了。上帝你是公平的吗?你知道你是多麽的强权和霸道,你在带走别人的灵魂时从来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你想过吗?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和报负,有尚未了解的心愿和回报的亲情。父亲当你佝偻著腰身体种植著庄稼供我读完了大学和研究生时,你曾经在村里人面前挺起胸膛自豪地说,我的儿子有出息。刻满劳累和沧桑的脸上展开菊花样的微笑,给过我多大的震撼,你说你没有本事,你是窝囊的,你不象个男人,没能给自己最亲的人母亲妻子和儿子衣食无忧的生存环境。但儿子,你行,你一定行。是的,我行,我一定行。我想等到成功的那天要衣锦还乡,把荣耀做为最盛大的礼物摆放在父亲面前,让一生操劳的您和我共同分享男人的成功。这个消息我怎麽能告诉正等待著带著儿媳妇回家过年的父亲呢,告诉他您的儿子的生命已囚禁在有限的牢笼里,随时有可能被死神带走。我眼楮里喷溅不出一滴眼泪,有的是张皇的愤慨,就象被棒子打入水底的狗,表情痉挛扭曲。

??我唾弃著卑微的生命,我以前是怎麽走过来的,谨小慎微地洞察著别人的反映,我学会了随波逐流忍气吞声,我甚至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张大嘴巴骂过人。我活得并不是痛快而又放纵自由的,因洛u 酗茼h 的压力和责任。艾艾呢,我的新娘还没迎娶回家,难道我现在还能去娶她吗?我能活五年,也许十年,但这些时间怎麽够让我去好好的呵护她,给她一份安逸的幸福。让她跟我一起和时间赛跑吗?作了手术又怎麽样,我可以生孩子,但我会要个孩子吗?生下她再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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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21部分:
21??漆黑的夜,两个不相干的人耍赖似地坐在地上抱著头流泪,凛冽的风拷打著裸露的肌肤。路上偶有行人经过都投过诧异的一瞥,若在平时这绝对是个怪异的场面,就象影视剧里一对被恶势力捧打鸳鸯的情侣,正在上演煽情的生离死别。可当时我脑子里哪还管得了别人的侧目,只是一味觉得老天爷愧对了自己,也觉得上帝没有伸出仁慈之手。

??小雷把我的双手聚拢起来用她的双手紧紧环绕,轻轻摩擦我的手,试图把她的热量传递给我。良久,我终于把身体里的泪水放得七七八八,喉头唔唔哝哝地呜咽,再也挤不出半滴眼泪。我的其他触感神经末稍也慢慢正常地各行其职,因奔跑而出过劲的汗水?湿的衣服冰凉地贴在身上,手脚冻得生疼。小雷的泪腺倒比我发达,仍旧持续地啜泣,她象是找不出什麽美妙的语言来安慰我,一味盲目地跟著我世界末日一样地哭泣,这个傻孩子,分不清倒底是我有病还是她有病,一种怜惜由然而生,心头微微一疼。我从小雷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抓住她的,把她从潮湿的地上拉起来,拍打著她身上的泥土和残雪。

??“走吧,傻丫头,再呆在这儿我们俩要变成两个冰雕了,我没事啦。做了手术估计还能活到你嫁为人妇结婚生子吧。”虽然筋疲力尽,但除了强言欢笑了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什麽。

??小雷捶了我一拳,眼泪却象关不上的水龙头又哗哗啦啦地淌下来。

??“你还开玩笑,呜——”

??看到她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悲痛欲绝,倒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了不少,痛苦也减弱了大半。

??“女人的同情心真是历害,我这一晚上骗取你这个傻丫头多少怜悯的金豆豆。”

??“我不是怜悯,我只是难过。”

??“好了,难过就是因为怜悯。”

??“才不是。”

??“嘴硬。”

??“真不是。”

??“回去吧。”??“嗯,对了,你还没吃饭呢。”小雷用衣袖抹了抹脸,回过味来似地说:“这麽冷的天,别感冒了,走,快走。”

??“我不想回病房,我想回宿啥咋样?”

??“嗯,不管你去哪我都得跟著,我要对你负责。”小雷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

??离宿舍不远处有家小商店,小雷撇下我独自跑过去,眨眼的功夫又呼哧呼哧地跑回来,手里拎著个红方便袋。打开宿舍的门,一切和以前没有丝毫改变,熟悉的环境和气息迎面扑来,戳得我眼窝发酸,两步就跨进屋子。回头看看小雷还停在外面好奇地探著头四下张望。我说,快进来,真暖和,开始供暖了。接著拉了她一把,她才小心翼翼地进门,象怕踩著地雷一样谨小慎微地移动步子。我拎掉外衣?地把沉重的肉身摔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被热气流环绕的筋骨说不上来的疲乏,四肢触到床就再也没有办法挪动,脑袋发迷。一愣神蓦地想到小雷,免强撑了撑眼皮,她还站在原地好奇地四处打量,这小丫头真不够大方。我想起身谦让一下,睡意却包抄上来,只来得及说了句,随便坐。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耳根轻轻浮动,江北,江北。我的意识被拉回到读研究生时和艾艾相守的美丽时光,她象个可爱的小主妇,做好了饭菜坐在床沿,边骂懒蛋边用纤巧的手胳肢人。我在床上乱滚著求饶,她撅著嘴巴不依,一不留神,她的手脚就被我牢牢地困住,我会使坏地翻身把她硬压在下面,盯著上下翕动的红唇夸张地喘粗气,张大了嘴巴做状要把那两瓣香香全部吞掉,换她求饶了,江北江北叫个不停,我说叫好哥哥就放你,她只能软软地叫,好哥哥铙了我吧┅┅艾艾温暖的手在摸著我的额头,我一把抓住,睁开眼,却看到小雷神色慌乱地张大眼楮,那双眼楮比艾艾的更圆更黑,只是眼白比艾艾多,所以没有艾艾的晶莹。小雷抽出手,迅速地离开床拿过碗康师父牛肉面,然後又去倒了杯白开水,又拿过两个茶蛋说,刚才你睡著了,我去打了瓶开水,你晚饭还没吃呢,可不能饿坏了。我吧嗒著嘴说,的确饿了,死也不当饿死鬼,稀哩呼噜三加五除二秋风扫落叶似地把所有的食物席卷进肚子。回头才想起来没问她吃没吃饭,人一受到打击,反映也跟著迟钝了,老犯丢三拉四的错误。我暗骂自己笨。

??肚子填饱了,思维也恢复正常,刚才发疯的一幕现在想来未免显得可笑,糗是丢大啦,幸好只有个小丫头目睹。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左面的脖子,肿块仍在,只是没有白天的痛疼,它象红色指示灯,时刻警醒我,你是个病人!

??白天因为意外而带来的冲击随著泪水的枯竭神奇地消退了,我开始平静地考虑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亲爱的读者们,我以下所作的行洛ub你们看来也许很不荒谬,但当时我忍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给自己戴了顶崇高的帽子,认真策划著每件事情,力争做到周全,我完全被这种高尚的情操所怂恿著蛊惑著。有句大俗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照著这个标准来妥善安排自己的“遗嘱”(也就是我当前迫不急待需要搞定的几件大事)。

??首先我给父亲写了封信,主要内容是告诉他不必担心儿子,一切都好,领导也很赏识儿子。今年春节我被安排值班,没机会回家看您老人家啦,但您不是常教导儿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应以事业为重,吃苦耐劳艰苦创业,才能站稳脚跟┅┅您老人家要注意身体,哮喘的老病我会给您继续捎药,千万不要心疼钱,要记得按时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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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22部分:
22??当时我的行为的确愚蠢,但愿意没有人责怪我。因为我的信念支撑著我做出那样的决定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心甘情愿地承受背信弃义的斥责。小雷张大眼楮听说我要回北京去见我的女朋友时,她无疑是吃惊的。她从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之前除了李东明之外,我从没有召告天下,江北名草有主,或者还出于私心刻意地遮掩过这个实事,连师兄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她。小雷质疑过後,非常执著地摇晃著小脑袋,拒绝陪同我偷著从医院里溜出去,异想天开地跑到北京。她的理由是,我仍在病中,不应该大费周章地去北京看那个女人,若实在想要见那个女人(这里提一下,小雷一口一个“那个女人”,我估计是她没听清艾艾的名字),大可一个电话打过去,招那个女人来济南相见,若那个女人是通情达理之人,想来也不会拒绝。我说我不想让艾艾知道我有了病,要对她绝对封锁这个消息。她又说,不行不行,我觉得自己象个小跟班,起著100 瓦大灯泡的作用,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这话听起来有股难以琢磨的怪味)。若放你一下人去,又放心不下,还是不要去了。

??我生气了,至少表情非常生气。那就让我这样带著遗憾去死吧,你不要再假仁假义地来关心我。说完这句话我背转身子,凝视著漆黑的窗外陷入沉默。过了十几分钟,小雷叹了口气说,重色轻友的家伙,好吧,好吧,我就给你做次小跟班吧,只是┅┅你可不能让我在她面前太难堪,你预备怎麽把我介绍给她。我就知道这小丫头心软,肯定吃这一套,我算准了她会答应我的要求,不管是有理的还是无理的。我说,其它的你什麽也不要管,你只要跟著我,少说话就好。我再次强调,我的病千万不能在艾艾面前露了口风。

??雪停了,路面湿滑难走。

??挤上火车之後,小雷出奇地安静,右手托著腮帮子不是凝视窗外空荡荡的天空,就是胸前摊著本书出神。我心情很复杂,思前想後,有时也会後悔,恨不能列车倒转头向济南开。昨晚的念头越来越让我不能安宁,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用小雷的话讲莫名其妙地她就被我拐到了北京。

??火车进站时,大约下午四点半。脚再次踏上北京的这块熟悉的土地,个中滋味未免翻江倒海,连缺少食物的胃都不停地抽搐,嘴里泛酸水,眼窝泛酸气。这会不会是最後一次,或者倒计时的算法,来一次少一次了。我们俩不敢耽搁时间打了个的士直奔艾艾的办公楼。

??艾艾工作的办公楼是幢老楼,从外观看不出丝毫的浮华,四平八稳地座落在层层叠叠跋地而起的大厦当中,远远看去暗灰色的墙皮分辨不出马赛克的颜色,或者历经日晒雨化早就褪去了原色。大楼的窗玻璃是咖啡色的,显得整幢大楼在夕阳下很是沉暮。楼前的两排法国梧桐,却挺拔著枯干的腰身,在风中摇动著光秃的树头咯吱咯吱作响,我走时还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现在却如此萧条。从大门口向东数第九棵梧桐树,是以前我等艾艾下班的固定地点,我们俩戏称那是我们的“菩提树”,以前的无数个黄昏,就是在那里,我靠在树杆上,仰望著天高云淡,勾划著锦绣前程,点燃一支烟,边吞烟吐雾边等艾艾用熟悉的脚步叩动视神经的兴奋点。下了出租车,我习惯地走到那棵树下,用手反复摸索著粗糙的树皮,围著树走了两圈,觉得我高了,树矮了。我老了,树也老了,都失去了生机。眼眶里又泛潮气,我咬著舌尖,把伤感努力地压制到喉头以下,告诉小雷让她在第十二棵法国梧桐树下等我,若我不叫她,希望她静静地站在树背後,不要朝这面看。小雷点了点头,没吭声。

??我拨响了艾艾的电话,只讲了一句话,菩提树下,等你。

??那双手又习惯地在口袋里摸索著找烟,除了钱包连个碎纸片也摸不到。我抬头看了看小雷,她老实地背对著我倚著第十二棵法国梧桐树,在那里不停地踱脚,看得出她也很不安,或许还紧张,这小丫头可能是不喜欢见生人吧,我真奇怪自己的感觉竟如此的敏锐。正胡思乱想著。叩动心湖的脚步比以前的节凑更明快地跳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温软的身子投进我的怀抱,艾艾激动顿脚,这让我想起她实习时我去看她的情景,那次我对她说过“我爱你”。我紧紧地抱住她,把头停放在她的肩上。艾艾的头发又开始储起来,长的可以盖到脖子了。我用鼻子贪婪地嗅著她熟悉的味道,赌在喉头以下的伤感又猛地蹿上来,被我狠狠地扼制住。

??“哼,以为你死了呢,这麽久都不通消息。”

??“你咒我。”

??“呃,童言无忌嘛。”我使劲掰开艾艾的抱我的手,她甩脱掉,又环绕上来撒娇地撅著嘴说:“江北,你的脾气见长啊,以前你可都是说童言无忌的,这次怎麽才说了一句话就生气了。”

??艾艾勇往直前地用双臂套牢我的脖子,嘴唇和我的嘴唇隔著几纳米的距离,我的嘴唇颤抖著,穿透稀薄空气似乎能感觉到她舌尖上滑腻腻的芳香。艾艾感觉到我的身子在绷紧,她沉醉地闭上了眼楮,期待著掠夺。我又一次生硬地掰开她的手,艾艾身体重心失衡,脚跟不稳摇晃著打了个踉跄。“你,哼。”她狐疑和生气地注视著我。

??“怎麽回事儿,说吧。”掷出的话象石头一样坚硬。

??“对不起,我不能再耽误你的青春了,我┅┅我┅┅”我鼓了鼓勇气义无反顾地说:“我在济南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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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23部分:
23??小雷吃惊地看著我,眼白充血,细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黑色瞳孔里泛出泪光。我不知道她在树後面听到了多少,她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她的眼泪是出于对我的同情还是出于对艾艾的同情┅┅总之,她的感受和我无关,至少现在还不能让我动容。万念俱灰时,还有什麽是值得注意的呢。我没理睬她探索的目光,我没有必要向她做出任何解释,是的,没有必要,她只是我的护士。我撇下她大步朝前走,想尽快逃离北京,逃离第九棵法国梧桐树,逃离那幢灰暗的办公大楼和溅著艾艾泪水的水泥地,这里的草草木木都象庞然大物,让我无法面对。小雷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她的忠诚很快就掩盖了好奇心,??地跑著跟了上来,一路上隐忍地照顾著我,没再提出任何疑问。

??艾艾转身时落在地上的那几滴眼泪象锥子反反复复地扎向我恍惚的梦境。睁开眼,闭上眼,都是囚困住光明的黑暗。一群鸟在耳朵边扑腾,後来又在眼皮底下扑腾,和天空一样黑的羽毛,尖长的利齿,乖戾的脾气,狂暴地掠过大地。我像是正死死抓住艾艾的手,我们什麽也不怕,怪鸟和黑暗,一起说笑著走向前方,深一脚浅一脚,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却象欢乐谷散发著无法抵挡的诱惑,艾艾身子忽悠飘起来,她的嘴唇携著闪电擦过我的嘴唇,马上就苍白地失去了血色,原来我的唇是有毒的,那些鸟散播下了毒气,惊雷把她美丽的脸震成碎沫,人体都是和著水用石膏做成的。嘴唇呢?脸呢?人呢?不是说好了我先死吗!我的心一空,身子就跌落下去┅┅??我没死,还有呼息。人就是这麽奇怪,梦里死过了,醒来却还活著。不知道若现实中死掉,是不是可以从梦中活过来。

??火车?当?当地前进,清晨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衫,汽笛便穿越黎明旁若无人地引吭高歌。车箱里灯光闪烁著亮了,四处喧嚷起来,大包小包背驮肩抗,“到站了?”“到站了!”“他妈的,外面怎麽这麽黑。”“他爹,别睡了,你是猪啊,不怕被人半夜抬著从窗户上扔出去喂狗。”“蠢婆娘嚷啥嚷。”语言压抑地沉寂了半夜又抑扬顿挫南腔北调地繁荣起来,吐痰的,擤鼻涕的,老人的干咳,孩子的啼哭┅┅“要车吗?”“要。”下车後才发现大雾在暗夜里象浓烟竖起一道屏障把整个城市包裹起来,除了隐约不定的灯光,前方根本看不到路,车象甲克虫缓慢地爬行著。司机放了一卷谭咏麟的盒带:这个深夜里/ 没法可以安睡/ 卧看天空洒泪,任寒风吹/ 冰冷的梦里,没法跟你相聚 /也许心里的泪,未能抹去 /缘份让我去握碎┅┅/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们越过时空相见/ 每一分钟换成一年哦/ 究竟能有多少缠绵/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们忘了还有明天/ 忘了保留一点时间哦/ 好让这种感觉永远/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醒来你已了无踪影/ 再回到梦里/ 梦已不相连哦爱你/ 似梦似真/ 转眼改变梦已不相连┅┅哀伤的音乐,无边无际的白雾,陷落的天空,饥饿的胃,无力的肢体,疼痛的心灵。前方是什麽?迷雾!没有方向!

??“小雷,你先回宿舍休息,天亮之後我要转到肿瘤科,你过来帮我办办手续。”

??“我不回去,我要陪你一起回病房。”

??“听话。”

??“不。”

??病房里的灯仍然亮著,是走时忘记关了还是老人起夜上厕所,我困惑地推开门。象刀切一样排列整齐的刘海,大红的毛衣,饱满的胸部起伏地耸立著,紧紧擂住圆屁股的黑色牛籽长裤,膝盖和臀部磨沙制作的白图案,吴嫣卷曲著身子合衣躺在我的病床上,睡梦里眉头仍紧紧揪在一起。我的影子罩在她的脸上,吴嫣警觉地睁大眼楮,直直地瞪著我。她是不是睡毛胧了。吴嫣视线转到刚刚进门的小雷身上,表情忽阴忽晴地变化,惊喜,诧异,愤怒。她腾地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小雷面前。“雷雅文——”她竭力压低嗓音但却是怒吼。“你真不要脸,你明明知道江北有病,却把他拐出去鬼混,你是想要他的命吗?平时瞧你文文弱弱的,倒看不出心眼还挺多,会来这一手。”啪哜,啪哜“左右开弓,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吴嫣照著小雷的脸就煽下去,手接著狠狠地揪住她胸前的衣襟。小雷挣扎著低喊:”吴嫣,你放手,放手,放手。“”吴嫣,你疯了吗。“我赶紧上前拉她,一用力把吴嫣推倒在地。”江北,你你你,你袒护她,为什麽?“她坐在地上低下头大哭。”你们怎麽能这样对我,江北,为什麽得了病却和这个小妖精私奔了,你难道想和她死在一起吗?为什麽不来找我,我更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死是活。我恨死你了,江北,我以为你们两个不会再回来了。“

??“吴嫣,你听我说,我和江北是去办了点儿事,你别误会。”

??“哼,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

??“你怎麽能这样说话,小雷哪里得罪过你,下手这麽狠。”小雷白皙的脸腮上出现几个红指印,肿了起来。

??另一张床上的两位老人也被吵醒了,懵懂地瞧著这些乱七八糟的场面。“这是怎麽啦,先前不是还好好的。”

??“你是虔著我死吧。小雷,走,我们回宿舍。”

??吴嫣从地上爬起来拽住我的衣角说:“不准走,我不放你走。”又猛地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胸膛。“对不起,对不起,江北。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我不相信你有病。”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小雷一眼。“你累坏了吧,先去床上休息吧。”

??我边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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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24部分
??第二天,我顺利地从大外科的临时病房转到肿瘤科病房,正正式式地做起病人,抱著飘渺的希望又做了一次检查,最终肿瘤科的王主任彻底粉碎了我那点儿指头肚大小的侥幸心理。恶性肿瘤,尽快实施手术。人的感觉应该和皮肉差不多,磨得次数多了是要起茧的,所以第二次面对这个诊断结果,我理应麻木不仁地接受现实,瞧,江北也就这命了,认啦吧!可读者们真是高估了江北的心理素质,当我再次听到这个结果时,心头还是有所防备地被捅了刀子,旧伤复发似地流著鲜红的血,从指逢里透进的生命之光无疑被严实地堵上了。

??身为医院里的医生,更确切地说身为院长大小姐後备男友的高贵身份,我享受到了省厅级的待遇,前提是作为一名病人。我被安排到高干楼一个整洁安静的单人间,我知道这都是吴嫣打著她爸的旗号争取来的,以前自己有时也象别里科夫瞻前顾後优柔寡断很看重别人的想法,可现在我哪还有心思管什麽人言可畏,图个清静吧。

??高干楼,一座顺应潮流落成不久的新建筑,是整个医院里的精品。二十几个楼层高傲地耸入云端,从上到下用淡绿色的涂料刚刚粉刷过,透著清新自然和神秘的气质。从电梯下来之後,要经过两层厚重阔大的实木门,过了这两层门,就进入护士服务区,七八名护士面前象宾馆里的总台一样围著红榉木台子。阴面的房间是医生办公室,阳面的房间是高干病房,每个楼层有七个病房,但通常也就二三个病房住人,其它都空著,普通病房再忙,也不准占用这里的房间。高干楼的病人做各项检查时,至少会有二个护士不离左右地跟班。走进病房,左面是一个五六平方的卫生间,24小时提供热水,窗户很大抬头可见风中流云,天蓝色落地窗帘,两张会客的布质沙发,二十九寸彩色电视机, 2.5批的立式空调,纯净水饮水机,雪白的床单。走进屋子,若不是空气里隐隐散发著来苏水味简直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进了高级宾馆。我住在第八层,属于肿瘤科的地盘。因为这幢楼进出的人少,档次比较高,修养道行深,用老百姓的说法,就是进出这里的人,大人物多点儿,懂得内敛,讲话走路屏声纳息,所以楼里楼外都出奇的安静,透著种让人胆怯的肃穆。

??想清静偏偏不得清静,探视的同事一拨挨一拨,有些甚至叫不上名字的人也来凑热闹,你想想医院里有个年轻有为的大夫得了不治之症,这是个很热点的话题,人都有好奇心和乐善好施,毫不保留地把他们的同情心强加在我的身上,我只能苦笑著一次次应答,呵呵,手术後不会有问题的;呵呵,不算痛,没什麽感觉;呵呵,也没什麽要埙u ㄙ满C 谢谢谢谢┅┅不得不强打精神逐拨应付。看来人来人往,我心里开始期待一个人——师兄。这麽多无关痛痒的人都来了,他却迟迟没露面,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吃中饭师兄没来,吃晚饭师兄还没来,看样儿他不会来啦,我心里不是滋味,很失望。

??转科之後小雷不能再明正言顺地护理我,看得出这小丫头挺郁闷。吴嫣倒是活跃,进进出出象只忙碌的小蜜蜂。晚上打发走吴嫣,大约八点半,浑身酸痛,实在是累,连澡都懒得洗,平生头一回住这样上档次的房间,却挨上生病,想享受都没有心情,不过若不是生病,就凭我半拉子土老冒,住这里还不烧得屁股冒烟,半宿睡不著觉。

??怕被别人打扰,屋子里便没开灯,这时月亮已经爬到窗顶,清冷的光辉幽幽地塞满屋子。

??“怦,怦,怦┅┅”门上传来三下声音不大但很有节律的敲击声。是谁?我伸出手按开日光灯说:“请进。”师兄推开门向里探了探头,又退了回去。干嘛?别是後悔要跑吧。我急忙起身叫道:“师兄,我还没睡。”他弓著腰怀里抱著两箱光明牛奶,走进门後用脚踢上门,把牛奶塞到床底下,直起身拍了拍手担忧地问:“怎麽样,这病来得也太奇怪啦?”师兄的背有点驼,头发蓬乱,神情倦怠,象睡眠不足的样子。他用手挠著头门顶,有点拘谨地说:“江北┅┅”眼圈一红话就梗在半道儿上。我拖著绵被身子直起来,指著沙发说:“坐。”他的手还在挠头发说:“不用不用,下午上班就没挪过窝瞎寻思了大半天。检查结果怎麽样,听小雷说明早手术?”我笑道,是啊,你来我就安心了不少。师兄涩涩地笑道:“又让你小子见笑啦,实际上早就打算看你来著,只是没脸,┅┅唉,前段时间是我鬼迷心窍呀,对这件事情的期望值太高,反过来想,若不是你顶替我说不定别人也会顶替,那还不如让你顶了。”“你别这样说,事前我并不知道要顶替你。”看到我想拿桌子上的杯子,他殷勤地倒上开水递给我道:“不多说什麽啦,你好好休息,什麽也别想,养足了精神打好明天这场仗,也许没大家想象的那麽严重。明天我再过来瞧你,今天科里开了个会,李东明说虽然这里的护士不少,但江北身边也没个亲人,所以安排咱科里的护士轮流过来照顾你。前阵子小雷护理你也被人抄的沸沸扬扬的,我瞧那小姑娘真是不错,论脾气论人品都好,可惜,你身边有个吴嫣呀。瞧,我的话又扯远了。好了,你快休息吧,我这就走。”接著他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打百元人民币往我怀里送说:“这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先拿著用。”我直起身著急地说:“你这是干啥。”“先拿著,有备无患,总好过用时抓瞎吧。虽然医院会在收费方面给点优惠,但处处要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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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25部分:
用力睁开双眼,尘世的阳光扑了满目。王主任微笑着对着我点头道:“手术结束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快回病房吧。”
   我知道自己刚刚在手术台上因了麻药的作用,和艾艾肌肤相亲来着,用医学术语来讲那叫“性幕”。按手术程序病人苏醒后就可以回病房了,三个护士把我推回病房。对于手术的结果王主任似乎忘记了提及,我心内虽然惴惴,但又胆怯地不敢打听,担心万一手术失败,不是被宣叛了死刑吗,还不如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好,至少还可以留下一点自我安慰和想象的空间。
   担架床还没进病房,我就听到吴嫣,师兄,小雷,李东明等一群人正嘁嘁喳喳热火朝天地在讨论什么。我一出现,大家哄地围了上来。我的视线还有点沉沉地模糊,费力地拨开人头投向小雷,她咬着下嘴唇,晶莹的目光里一团喜色,朝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噗——我的心里高兴起来啦,霍霍,看样手术挺成功,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主刀的王主任。
   因为厌烦了对众人的敷衍,索性假装疲惫地合上双眼。
   “江北,虚惊虚惊,好好休息吧,别操心科里的事儿,有问题及时反馈给我,先走一步啦。”这是李东明的声音,我赶紧搭起眼皮道:“李主任为我的事儿劳心啦,慢走啊。”“好好,回头见。”
   “你说肿瘤科的那拨人都是吃干饭的啊,竟会犯这种底级错误,若摊到外人身上,那可就有扯不清的官司唠。”
   “可不是嘛。”
   “嘘,小声点儿,下次不知道轮到谁倒霉啦,不明不白的挨刀子。哈哈……。”
   “江北,也真他妈地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瞧人家吴大小姐那股紧张和体贴劲……若换作我就是挨刀也心甘情愿,嘿嘿。”
   吴嫣干咳了两声从门外进来,吵杂的议论顿时销声匿迹,周围的人讨好似地挨个向她表达慰问,她简直就是这个病房的女主人啦。吴嫣大方地与他们一一道别。
   顷刻,人象是走光了,病房陷入空前的静谧,石英钟嘀哒作响。
  我总算长舒了口气,睁开眼睛。一束火辣辣的目光停停顿在我的脸上,吴嫣正眯着眼睛盯着我出神。我慌乱地关闭两扇心灵的窗户,她眼眸里的跳跃不定的火苗灼人,令我惶惑紧张。
   “江北,你都醒了,别装蒜,快给我睁开眼,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有关手术的细节。”
   “喔,细节。什么细节?”我很好地掩饰住不安。
   吴嫣用眼白剜了我一眼情不自禁的竟然乐了。拿起一个香蕉边拨皮便絮絮地谈起来。
   原来,我的肿瘤切片被送入病理科之后,没过几分钟,传出一种消息,恶性肿瘤晚期,以李东明为代表的各路探视人马纷纷散尽,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吴嫣、师兄和小雷。他们三个各自沉默着守侯在手术室外,小雷可能有些支持不住,显些晕过去,师兄扶着她不断地给予安慰。吴嫣说,他们俩手握着手,脸对着脸,眼睛瞅着眼睛,身子倚在一起。哼,这对不要脸的臭男女,在你生命悠关的紧要关头还有心思调情。瞧你那师兄平时象个榆木疙瘩,对待雷雅文可是个有心人……
   我知道这部分描述一定是吴嫣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想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看看她关切的表情,又不好意思泼她的冷水,便不耐烦地说:“快讲重点吧,净胡说八道些什么。”
   吴嫣撇了撇嘴不服气道:“下面不是就到重点了嘛,你急什么急。”她把一个拨好皮的香蕉硬往我嘴里塞,我说:“不吃,是死是活还没见分晓,我哪里吃得下去。”她用指头轻轻敲了敲我的鼻子道:“没良心的,如果你生死未卜我还能笑得出来呃。”
   吴嫣说当时她很孤立,小雷和师兄是一路的,她又伤心又生气,只能一遍一遍地给病理科打电话询问结果,那头却迟迟没有回信儿,最后她着实恼了等不急了,干脆亲自跑到病理科,病理科的人说,结果告诉肿瘤科的人啦。得到结果之后我真是哭笑不得,挺上火又不便对病理科的人发脾气,就赶紧回来,想等手术结束后质问一下王主任一干人等。回来发现,李东明那些刚才消失的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而且也得知了消息,手术室外闹哄哄的一片,很乱。
   “倒底手术怎么啦,有什么好议论的。”
   “哼哼,让你急,说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结果。”
   “不说拉倒,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早想开了。”
   “别吹牛了,拉倒有那么容易啊,就会对我使小性儿,怎么没见你对那只小狐狸发狠。在我面前象头狮子,到她面前就成小绵羊儿了吧。”
   “吴嫣,你再无理取闹,这就请你出去。我不爱听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看你紧张的,说到她就急,死样儿。开个玩笑啦,好好好,这就告诉你,不过,你可得有思想准备,我可是要说啦……”
   “说吧说吧,大小姐,别忘记我还是病人呢。”
   “淋巴结。”
   “什么?”
   “不是肿瘤,是淋巴结。”
   “别玩了。”
   “谁和你玩了。这个结果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顾不上伤口的痛疼蹭地坐起来道:“怎么会这样。”
   吴嫣又拨了个香蕉边吃边说:“乐晕了吧,噢?不过,肿瘤科那帮人这次可丢人现眼啦。”
   悬着的心腾地掉下来,我发愣良久,仍没回过味来,没有丝毫的惊喜,反而有种丢东西般空落落的感觉。也就是说,在一个人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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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26部分:
主任学名王洗强也算是医院里元老级的人物了,素日慈眉善目和谒可亲,从不得罪人,口碑不错。他入院以来也不算得志,兢兢业业地干了二十多年虽然年年先进,却老得不到进步,当然更没暴露出点啥闪光点儿,被提升为主任纯脆靠了那么点机缘巧合。听说97年6月份,省里某位顶级人物的老母亲患了直肠癌,而恰逢肿瘤科的前任主任到某地级市走穴未归,这个机会就被老王逮到了,他果敢地实施了手术,而且术后鞍前马后地照应,又搭上他夫人无微不致地伺候,结果把个老太太给感激的热泪直落。大家应该是有体会的,人老了之后再碰到点儿沟沟坎坎病病灾灾的事儿,眼泪通常会比较孝顺,老太太也只不过是一个淳朴普通的老太,当然架不住王洗强一家人的情感功势,离院时曾紧紧攥住王主任的手久久不放。同年年底,医院对肿瘤科前任主任走穴一事进行了严肃处理,同时撤消了其主任资格,老王就此走了点儿红运,在新一轮的主任竟争上岗中被提了名儿,而且顺利成章地从集中决定民主的筛选中脱颖而出。
   王洗强走到病床前细心地为我检查了一下伤口,我知道这不过做做样子,他说什么我就老实地符合着。据我观察,他来这里不单纯想探视一下这个伤口。暗想这条疤还不是几个小时前拜你所赐,猫哭耗子假慈悲。起先还打算要好好表示一下谢意呢,可误诊之事儿明了之后,胸口总觉堵得慌,有点窝火,面子上却并不表露出来。
   他坐下之后脸上的笑容象瞬间被海绵吸干了,他蹙着眉头道:“惭愧,惭愧,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都没脸来见你了。”
   “王主任,您太客气啦。”
   “我要承担责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啦,当时那东西摸来摸去都象个坏东西,没成想……唉,老马失蹄呀,人老了,以后还要靠你们年轻人哩!”
   “您瞧您谦虚的,还能进步。呵呵——”
   “哈哈哈,脖掩半截土唠。”
   王洗强把沙发往前拖了拖一脸诚恳地说:“江大夫,你瞧你这个事儿……”他含蓄地迟疑着,象是等着我把话茌接过去,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啥目的,就顺口“喔”了一句。
   “我是这么个意思,问题出来啦,咱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再闹哄哄地去追究责任啦,你有什么要求干脆点儿——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的,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反映给院方,你的意见呢?至于吴院长那头儿,求小老弟多多担待,多多美言,最好息事宁人,你说呢?”王洗强大大吐了口气,一脸诚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的确不服,心里也不舒坦,但说到条件,未免显得自己不够大气,太下做。
   我寻思着,并没马上做出反映。
   他又把脸向前凑了凑,神秘地说:“对了,江大夫,瞧我是老糊涂啦,还有个要紧的事儿早就打算跟你提提的,这不,你这一病,就撂下啦。”
   “什么事儿?”
   “你还记得你和曲凡生给一个小姑娘接过手指吗?我给那家人的一个亲戚看过病,就是闹得最凶的时候,好象人家也不是凭白无故地说闹就闹起来啦,象有什么内情。当时怕你吃亏,我留意着这事儿,和那人陶瓷的挺近呼,人家也撂了个话儿,说保持联系。依我看,等你病好了,如果你同意,我就做个引线人,双方再交流交流,你也好借机访查访查,看看问题出在哪儿,想个办法解决啦吧。自己的事儿还要靠自己下点儿本钱,你说是不是?再说一直无休无止地闹沸沸扬扬,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你说呢?”
   “呃,是的是的,王主任真是有心人呐,多谢多谢。我这手术的事你就放心吧,又没什么后果,你也别往心里去。”
   王洗强身子向后一仰,肥臀吭哧跌落到沙发深处道:“江大夫真是明理啊,前途无量。”他抬起屁股打着哈哈说:“太晚了,你一定很疲惫了,休息吧,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王洗强象对待大人物一样略弓着身子慢慢退出屋子。他慎重的表情让我想起清朝晋见皇帝的大臣,退朝时的动作,就差一个“喳”然后马蹄袖再这么一抖,奴才相就出来啦。
   他的问题解决啦,所以他甘愿做出这副卑微的样子,好让我得到点儿心理平衡。
   我叹服着。
   抬头看了看象太阳花一样支撑着菱角的石英钟,下午四点半啦,点滴也快见底,正打算按铃,吴嫣推门进来,替我按了铃。没几分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护士给我撤去针头,吴嫣替我用棉花棒压着针眼儿说:“你还是睡一觉吧,我在这儿看着,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放他们进来。怎么病病的倒成了个香菜饽饽,谁都想来啃一口。”“这还不是沾你的光,好吧,我真是顶不住啦,睡啦。”
   晚饭是吴嫣让她家小保姆送来的,米饭加青炖乌鸡汤,她执拗地非要一勺一勺地喂,我懒得争执,听之任之,心里挺烦乱,希望她快些走,只有她走了,身心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晚上八点钟左右,吴嫣的手机象掉了魂一样拼命地响,她看了看号码并不回复,铃声不妥协地坚持着,她生气地关掉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说:“有事儿走好了。”她不自在地笑了笑说:“不管,爱谁谁,反正我要在这儿陪你。”她的脸腮怪异地红了大片,人有点不安地摆弄床头的几本书,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终于有心事似地说:“我看我还是走吧,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你好好休息,明早我要看到一个精力充沛的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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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27部分:
27
   这几天闹闹腾腾地竟把艾艾——我生命中的女主角凉一边去了,在这场文明人制造的骚乱中受伤害最大的不是江北,是艾艾。
   是的,现在我的脖子还很痛疼,我的脖子还很僵硬,我的脖子还不能自如婉转,做着常人们随心所欲习以为常的动作,它象被冷冻的活鱼鼓着白肚坚强地铤立,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切的一切根本无法阻碍我澎湃的心潮,我被扼制在磐岩深谷的思念终于被放开闸门,可以自由驰骋。可艾艾的情感还被荒谬的谎言蒙蔽着,她也许正遭受着痛苦的折磨,茶饭不思形容憔悴,无法展开相思的翅膀。
   我真蠢啊!怎么就忘记了赶快去澄清这件事儿呢,瞧吧,暴风雨之后一定是更加绚丽的彩虹。
   想起要给艾艾打电话,心情竟难以平复地激动,象劫后余生一样倍感珍贵。我发现,什么都可以将就,唯有感情来不得半点虚伪。我直着脖子从床上慢慢坐起身,赤着脚丫走下床,到衣服架上取下裤子,掏出关了几天的手机。艾艾的名字始终存在手机ISM的首位,选择—确定—启动,熟练的动作一气呵成,心却激动的发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不信,再试一次。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手心渗出汗来,又试了一次。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完了,艾艾一生气,肯定换手机卡了,可见我伤她多深,可见我多么可恶,多么无耻,多么不是玩意儿!
   怎么办。有了。拨她家坐机呀,她总不能连坐机也换了吧。我提溜儿到嗓子眼儿的心呱嗒又顺了下来。通了,我紧紧地握着手机把它小心地贴在没受伤的右面的耳朵着急地说:“你好,是艾艾吗?”
   “你好,请问您是哪位?”
   “喔,是阿姨呀。我是江北,艾艾在家吗?”
   “不在。”“咣当——”电话被扣上了,我擎着手机,心里一乱,不知如何是好。
   厚着脸皮再打吧。
   “阿姨您别撂电话,阿姨,我找艾艾真得有非常紧要的事儿,阿姨,求您了,帮我叫叫她吧。”我低声下气急促地说着。
   “你怎么还不死心呢,我说过艾艾不在了,难不成还能骗你。”她老人家的口气虽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呵斥,但却老大不爱理人,这我都能理解。
   “阿姨,您知道艾艾新的手机号码吗?”
   电话那头儿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道:“江北,让我怎么说你呢。既然你打来电话,我做为一个长辈,特别又是艾艾的妈妈,对你们俩的事儿就不能再袖手旁观,听之任之地由着你的性子瞎胡闹。江北,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情有没有分寸和脑子,前些日子艾艾这孩子差点没了魂儿,整天恍恍惚惚,我们老人的心都快揪碎啦,唉——。好不容易陈剑风这几天哄得艾艾脸上有了点儿笑模样儿,你瞧你就象恶鬼附身一样地又追过来啦。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你,但艾艾喜欢你那也没折儿,就任着你们去吧。可是,这次我可得把话挑明了,你穷不要紧,你没志气不要紧,没前途也不要紧,但你连最起码的东西——守在艾艾身边,你都做不到,你自己摸摸良心说你除了带给艾艾痛苦无助还有什么?你肯定不服,说你们有爱情啊,可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是画饼充饥能当饭吃,还是海市蜃楼能当房子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而陈剑风就不同了,他有公司,有住房,有汽车,也许你说这些都太世俗了,都沾满了铜臭味,但至少他可以每天守护在艾艾身边,他可以知冷知热,可以照顾她,关心她,安慰体贴她。你说你能吗?你有什么?幸福?金钱?厮守?什么都没有,年轻人,做人不能太自私,考虑问题不能太感情用事儿,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起责任。反正我和艾艾他爸表明态度了,如果你不能回北京,你们俩的事儿免谈——门都没有。而且我劝你别再来打扰艾艾了,她现在已经接受了陈剑风的求婚,你就让她过几天消挺日子吧。你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咣当——,嘟嘟……
   我无法辩驳,我确实很没用,一无所有,一事无成,一无是处,我狠狠地批判和打击自己心底蠢蠢欲动尚存的那点企图还占着艾艾不撒手的苗头,TMD我根本无法和那个陈剑风比,因为我们的生活不是同一个档次。
   我是个孬种,艾艾妈妈短短的十几分钟,彻底打败了我。我坚挺着脖子却抬不起头,象被人脱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上到下被羞耻和自卑淹没着。
   放手吧,结束吧!不要再拖累她,给她自由。不是说爱的最高境界不是占有而是让所爱的人得到幸福吗?
   我被自己打倒了。
   第二天,第三天,……七天后我抽线出院了,脖子上留了道难看的伤疤,弯曲着爬在那里,象蚯蚓。心里也有条疤,比脖子上这条更醒目,隐秘地盘踞在心窝窝里,张着口吸干着我的活力和血液。我不愿意搭理任何人,情绪空前地低落。对吴嫣不理不睬,导致她从第三天起就只让保姆来给我送饭,自己再也没露面儿,师兄来看过我两次,讲的什么话,现在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的精神极其麻木,就是用刀子捅两下,估计也不会有啥感觉。除了不爱讲话,我照常吃饭,甚至比平时更能吃,我照常睡觉,甚至比平时更能睡。对着出院后胖了5公斤的那个陌生的身子,我麻木地笑了,因为我发现,我真象一头猪。
   出院第二天我开始上班,同事们热情地围拢上来,吴平说,瞧这几天你松心的,又白又胖。张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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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6 03: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28部分:
看了看桌上的台历,12月13日,今天我又由病人的身份恢复到医生身分,十分不自在,总觉得同事们看我的眼光似乎别有用心,都在装腔作势,让人反感。我仿佛得了失语症,懒散地晃来晃去,却没有讲半个字的欲望,本来鲜活起来的那点温情,也被雷雅文的冷漠给熄灭了。
   西北风烈烈地吼叫,乌云统治了天空,肆意奔腾翻涌,似一群中了箭的野兽,没头没脑地聚拢起来,最后密实地盘踞了整个天空。光线暗下来,风的势头儿却有持无恐,吼着吼着,雪花调皮地探了探脑袋便辅天盖地地漫天飞舞,从窗外看出去,迷迷蒙蒙白茫茫的一片,刹是壮观。今天的病号不多,我垂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坐在桌前,眼睛瞄着屋外的大雪。很少有病人过来打扰我,可能在他们眼里,身穿白大褂,脸色灰暗苍白,神情沮丧黯然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瞧他那飘忽不定的目光吧,里面流露出——悲观、厌世、迷茫、困惑……艾艾喜欢雪,每次下大雪,她都非拖着我傻呼呼地找块空地,然后两个人并排着在雪地里用脚印写下I LOVE YOU ,写完了她就让我一遍一遍地念,而且还要翻译成中文念,她则美滋滋地偷着乐,象捉弄人得惩一样地开心。
   另一个角落施芬娣那几个到了更年期的护士嘁嘁喳喳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往我耳朵眼儿里钻。
   “我说得没错吧,那小子还没扶正就开始摆驸马爷的谱啦,啧——啧——瞧他那张目中无人的脸,有什么好傲的……”
   “也别说,江北就象变了个人,……是不是真挺烧包。”
   “…..你们别乱嚼舌头根子了,人家谈恋爱,爱和谁谈和谁谈,碍你们啥事儿……”
   无聊!
   我虽然没抬头,但知道雷雅文上午来过办公室两趟,一次来拿曲凡生给一个病人下的医嘱,一次过来给一个病人办理入院手续。
   她还是不理睬我,脸蛋绷得紧紧地,神情严肃,一本正经。这小丫头搞什么鬼,想气死我啊。我气哼哼地有意识瞪了她一眼,小雷眼皮向下一搭瞅着脚背走了。
   唉——不理就不理吧,真想生她气,可又觉得雷雅文不苟言笑的表情挺逗人。
   冤家路窄,吃午饭时两个人又遭遇在一起。小雷手里端着个饭盆,眼睛习惯地盯着鞋帮,走着走着,咣——撞上啦,菜汤洒了我一身。我学着她的样子绷起脸严肃地说:“小姐,你走路没长眼啊。”她慌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从羽绒服兜里掏出手绢细心地擦试着我被弄污的衣服。我抓住她的手问:“七天没见,你小丫头眼睛长头顶上啦,我可是牺牲了这身干净衣服才讨来你的六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嘿嘿——?”
   “你是故意的?”她慌乱地抽出被掌握住的小手,脸臊得通红。
  我看看她红色的脸色,得意地点着头说:“当然。”
   实事也的确如此,下班之后也没什么食欲,可还是习惯地走到食堂转一圈,一进门就看到小雷若有所思地埋着头朝外走,我这么大个影子罩到她面前,都无所觉悟,是她直挺挺地送上门来,我刻意地没有躲闪。
   小雷收拾着掉在地上的饭盆,把手绢往我身上一丢,又绷起一张看似冷漠的脸想溜,可她乜斜着看我的眼神中闪过一簇光茫,紧接着就收了回去。我说,等我一会儿,我去买饭一起吃吧。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想走可是又象有什么问题困绕着,不愿意走。在她犹豫的空挡,我买了两份菜,三个馒头,推了推她,一起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
   小雷一声不吭埋头吃饭。我用筷子敲敲盘子问:“嗨嗨,小哑巴。”
   她的眼睛忽闪了两下,张了张嘴巴,咽下去一口馒头。
   “喂——,丫头,别拽啦,对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话呢?”
   “你……你……”她吱吱唔唔,极不自然地把头垂得更低,然后又咬了一口馒头。
   “为什么不理我?开始不是对我挺好吗?别忘了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这几天你对我这一凉,真让人心寒。”说到心寒,我的心不自觉地揪了一下,似乎真得难过起来。“
   “虚伪。”
   “谁谁……虚伪了……你没搞错吧。”我有点口吃地问。
   小雷把筷子和盘子往前一推,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我道:“那你干嘛派吴嫣来挖苦人,还替人家……替人家介绍对象,说什么,为了不影响你和你师兄的感情,请我放尊重点儿,不要老在你眼前卖弄。”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越听越糊涂。
   “别装了你,真会演戏,难怪别人说你历害,……两面三刀……,我最讨厌象你这样口是心非的人啦。”
   小雷似乎越说越有气,她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好了,我得走了,干嘛还要听话地在这儿受你的气。”回头又补了一句:“我又不欠你的。”
   我没头没脑地挨了通骂,心里憋屈,就追上去拉住她非要她讲清楚。
   “你别拉拉扯扯,讨厌。”
   “今儿你不把话说明白,就得把前面讲过的话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
   “无赖。”
   小雷生气地用力甩开我的手就朝办公楼跑了,半道儿还打了个滑儿,差点儿摔倒。这小丫头脾气真倔,第一次看到她跟人这么急。
   接下来几天我很郁闷,想找小雷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她却老躲着我。原本打算把吴嫣找出来,对证一下小雷的话,可又没有心情,再说吴嫣最近神神秘秘,也见不着踪影。医务科又找了我一次,还是为上次没处理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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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6 15: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这看是医生自已写的小说。

看来,这真是医生自已写的小说,很真实。

我无话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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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29部分:
李东明臃肿的身子在椅子上颤了两下,我下意识地瞅了瞅的那两根铁管做成的椅背,真担心他沉重的肉身松动了哪个螺丝,椅子背“嘎”地断成两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的头朝黄小岚倾斜了一下问:“小黄来点甘红还是红葡萄酒呢?”黄小岚笑着扬了扬眉毛道:“我哪里会喝什么酒,听说红葡萄酒能美容,就它吧。”李东明笑道:“还美,再美可不是要把男人的魂魄给勾去啦。哈哈——”他又倒转头对我说:“江北,陪我喝点白酒如何?你可别见笑啊,我和小黄不是一天的朋友啦,她这个人爽快的很哩,开个玩笑啥的从来不恼,挺哥们的。”我赶紧摆手说:“不行不行,对于我,酒这个东西,不碰正合适,一碰就多,李主任您就饶了我吧。”李东明板起面孔认真地说:“怎么,瞧不起我这个代理主任咋地,非要院长亲自给你添酒才喝吗?今天你就是主角,你不喝,这戏还唱得哪门子劲。小姐,来,给他开瓶啤酒吧。”又补充道:“你就手把一吧。”接着她让小姐开了瓶五粮液,然后笑着说:“虽然都不是外人,但也得定下个规距,今儿这个酒,一比六的喝法,我喝六分之一,你们两位得干一杯,。”
   酒文化在中国历史悠久源源流长,坐在饭桌上,若不上酒,一方面主人会觉得愧对了客人,另一方面这饭吃下口,不但没什么滋味,而且肯定缺乏应有的气氛。可若饭桌上参合上酒这种东西,就完不同啦,觥筹交错之后,有了酒这块遮羞布,不能说的话说出口啦,不能办的事儿兴许就办成啦。
   在李东明的蛊惑下,在黄小岚至情至义的煽动下,当我发现自己意识晕呼呼地膨胀走形时,头脑似乎还算清醒地低头数了数椅子根儿的酒瓶数,三个空的还有一个半瓶,绝对喝高了。这时肚子恰恰感到尿意,而且来势挺凶,我傻笑着用屁股向后蹭动椅子打算离座,“嘭”酒瓶子滚倒在地,出洋象啦,我赶紧趴下身子打算扶瓶子,无意间发现黄小岚纤巧的脚正舒服地在李东明的脚背上探来探去,我慌得猛一抬头,“嘭”脑袋撞到桌沿上,眼前那双脚倏地找到了自己的窝儿,迅速钻到鞋子里去了,象没出来过一样安静。我手忙脚乱地从桌底下钻出头来,脸象被蒙了红布臊得通红,略抬了抬眼角不自然地扫了扫李东明和黄小岚,两个人正举着杯子要敬我酒呢,还说,将来继承了吴院长的大业,到时可不能抹去他这个媒人的功德。我脑子里一团糨糊,这是哪儿跟哪儿,一不留神啥时儿又搞到这根线儿上来啦。我笨拙地摇着头说:“不行啦,喝多了。”这时下腹又觉尿急,一时等不了一时,也顾不上再打个招呼就摇悠着出了门,耳后李东明吭哧吭哧粗重的笑声和黄小岚爆豆子一样清脆的笑声紧紧纠缠在一起,震荡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念。
   再次回到屋子,黄小岚发起第二轮功势,这女人真能喝,面若桃花,谈笑自如。我红着脸推却道:“真多了,真不行了。”李东明道:“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难得坐一块儿,爽快点儿,别婆婆妈妈地象个女人。”他放下酒杯用餐巾纸抹了抹脑门上渗出的汗,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笑容也瞬间被餐巾纸吸干了,舌尖习惯地舔了舔上嘴唇慎重地说:“江北,真是个傻孩子呀,上次我不是提醒过你,医务科调查时,你得分清责任,怎么弄来弄去,眼睁睁地任由别人把屎盆叩自己头上呢。知道吗?你吃亏就吃在心太软,在曲凡生眼里你跟他斗还不够个儿,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如此放肆,他姓曲的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不服。还有,你可别怪老兄没提醒你,你以为那个安华是来干嘛的,最近他追吴嫣那可叫猛,你别掉以轻心,好好的一桩婚事儿给砸了,还赌上了自己平步清云的道儿,年轻人,不能太自以为事,太清高,以为只要有能力就会被提拨被重用,没后台靠山,连门都没有。安华那小子鬼精,目标可大了去了,弄不好不仅仅是外科主任这个职位,你想想,将来若他站在你肩膀上吆三喝四,你受得了吗?我这可都是掏心窝的话了,今天若换了别人,万万不会这样掏心掏肺的。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细想想,你来医院也有半年啦,成就了点儿什么?还不是每天吃喝拉撒的混,我瞧你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不会久居人下。哈哈……我也喝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被李东明这一提弄儿,我也觉得自己活得的确没个人样儿,挺窝囊,又想到艾艾,想到艾艾她妈的话,难受的鼻子发酸,一冲动又敬了李东明两杯。后来脑子就管不住嘴巴了,说了不少傻话。临走时曲凡生好象递给我一张药品清单,告诉我黄小岚是个药品代理商,医院里不少药都是她经手的,清单列了一些可以直接给大夫回扣的药品,多的一盒可以提三四十块,只要大夫给病号开了清单上的药,黄小岚会把提成亲自交到大夫手里,李东明道:“这样你也可以多少创点儿收,互惠互利。”黄小岚自己有车说要送我回去,我死活不答应,最后我目送着李东明和黄小岚上了车,摆了摆手,车屁股冒着烟儿走了。
   冷风一吹,我头晕恶心,胃部翻江倒海地难受。走了十几步,肚子里的酒饭从嘴和鼻孔泛上来,我蹲在路旁一丛冬青旁,大吐。鼻涕。泪水。在脸上纵横。我失恋了,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加上喝了点儿酒,更觉得人生太他妈地没劲。把刚才的酒饭交待得差不多时,我直起身扯着嗓子大喊:“妹妹你大胆地朝前走……江北,你他妈的真是连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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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30部分:
第二天酒醒之后,我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恨昨晚口没遮拦,担心说了过头话,心里未免惶惑不踏实。偶尔触摸到与艾艾相关的往事,仍然痛苦。
   从那夜之后,我的思想发生了一些突兀的变化,比如我开始认为安华是个很强劲的竞争对手;认为吴嫣这条道儿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要出人头地,总得有所代价,关键是要权衡得失是否划算,反正我现在已经失掉爱情了,难道还要失去事业吗;认为曲凡生道貌岸然,愧对于我;认为李东明虽然老奸巨滑,但对我还算过得去,至少瞧得起我,肯拉拢我。
   刚进办公室,安华就凑过头来说,李主任让他辅助我搞新课题的探索和研究,或者昨晚李东明的话产生了效应,我对安华谦和的笑容,十分反感。安华尖锐的下巴朝上扬了扬问:“有没有确定课题项目?”我说:“当然有,有空我和你说说,现在我要去查房。”新的课题项目,实则受启发于小姑娘断指接合手术的失败,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应该如何解决这类病人的痛苦呢。某天半夜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给小姑娘的断指重新做了手术,把她的脚趾重植到断指上,术后脚趾竟在手指上成活了,而且能够正常地履行手指的功能。醒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反复思考这办法是否可行,这个极有创新和突破性的念头让我兴奋不已。我并没去病房,而是拐了个弯到门诊上想找师兄聊聊这个想法。可去了,却没见着他的人。
   回办公室的路上,安华和吴嫣交叠在我脑海里浮现。难道这小子真在和吴嫣谈恋爱?显然,李东明在吴嫣的选择尚未明朗之前,实行两边同时拉拢的政策,两不得罪?!这只老狐狸!吴嫣这个大小姐,对我还算不错,难能可贵的是当她得知我患肿瘤的消息后,不但没有选择离弃,还实心实意地出了不少力,可当时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对她又有偏见,给了人家不少冷钉子碰,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小雷说吴嫣找过她,她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这一直是个疑团,我是不是该找吴嫣谈谈。
   为自己铺垫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我第一次非常迫切地主动拨了吴嫣的电话。人真是犯贱,安华没来时,吴嫣也就只是个吴嫣,象随手可拿的一本书,一件衣服,一碗天天摆在饭桌上食之无味的清菜汤,可有了安华的介入,我才发现,吴嫣原来是个人人眼热心动的甜点巧克力,珍贵抢手的鲍鱼海参。以前真是拿着豆饽饽不当干粮。
   我约了吴嫣,说好晚上到泉城广场去溜达溜达。之所以选择第一次见面的场所进行这次在我思想上具有转折意义的会面,我还是下了些功夫地,从自身考虑,潜意识里希望这次会面将成为我和吴嫣关系一个质的飞跃,我想改变以前那种若有若无,含糊不清的关系;其次,也刻意地把想让吴嫣感觉到我的改变,利用初识的环境,来积攒点儿浪漫和回味的韵味。
   我第一次在吴嫣身上煞费苦心。
   下午接了个急诊手术,曲凡生主刀,手术处理的聪明果断、简明扼要,看得出他是一把业务上的好手,我给曲凡生当助手,和他配合的天衣无逢,很默契。我在抵触曲凡生为人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技术能力,曲凡生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赞许,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成份。从手术室出来,天已经黑透了,病号家属请客到海鲜城吃海鲜。我因惦记着与吴嫣的约会,便称有事没去。
   回到宿舍,我的思想剥裂成二部分,矛盾地相互抗争,一种思想支持我进一步亲近吴嫣,一种思想鄙视这种行为,认为利用别人的感情达到目的,很下三烂。为了折中一下,我想我还是应该培养自己努力爱上吴嫣吧,只有这样,对于象我这样做什么事都问问良心的人来说,所有的行为才能更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我下意识地换了件干净的黑色长风衣,刷了刷牙,刮了刮胡子,给皮鞋上了油,一切收拾觅当之后,端详着镜子中这个男人,试图寻找出他和半年前的差别,除了表情更严肃木然之外,其它的没什么改变,他仍然年轻,睛睛炯炯有神,外型卓然不凡。难道今晚这个男人准备下套子去引诱一个女人吗?种种迹象表明,有这个可能。看了看手表6点40,呀,快到时间了,便慌乱出门,在院门左面一个小过道出口处找了一家稍微干净点儿的门面,仓促地吃了晚碗牛肉面,就急匆匆地赶往泉城广场。
   宝石蓝色羊绒长大衣,艳红的纯羊毛围巾,黑色高腰皮靴,大衣底下露出一小截红色裙摆。她第一次打扮得这么传统,既端庄大方又不失艳丽妩媚。吴嫣的笑容和衣着一样,没了往日的霸道,高调的眉弓仍固执地显示着她不凡的身份。
   “你今天真漂亮。”我由衷地说。
   “咯咯——江北,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面出来的,你第一次这么认真且还带有欣赏性的眼光来看我,哇——受宠若惊。”虽然她的语调很夸张,但可以看得出吴嫣听了我的话很受用。
   她含情脉脉地走近我,胳膊习惯地穿过我的臂弯,把整个身子挂在上面,吴嫣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咯咯——咯咯——地笑道:“那个算命的算的真准,他说我这个月走桃花运,果不其然。”
   “你都走了什么样的桃花运,说来听听?”
   “多啦,但——不告诉你!”
   我板起面孔认真地地说:“大姑娘家,不能和一帮臭男人整天搅和在一起,要懂得自爱。”
   “嘿——江北“,她乐道:“味道不一样啦,来……让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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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31部分:
溜溜达达,俩个人从熙熙攘攘灯火阑珊的广场不知不觉沿着臭水沟似的护城河向东延伸下去,在黑虎泉附近停顿下来。路旁有几个错落的石凳和石头桌子,傍在几棵秃了顶的古柳旁边,枝头缀着薄薄一层没有融化的积雪,空气中隐隐传来二胡如诉如泣的音韵,模糊的灯光在风中飘摇。我的腿脚由于长时间没有经过走路训练,开始沉重发涨抗议,但吴嫣却走兴正浓,我试探性地问:“累吗,前面有凳子。”她说:“不,走着舒服,天气这样冷,石凳上哪能坐人。”
  没办法,接着溜吧。
   吴嫣的头很自然地靠在我的右肩膀上,双手紧紧抱着我的手臂,有些陶醉地微眯起眼睛,参杂着香水气味的女性气息浓郁起来,我有些心乱。语言象刹那间被冷风抽干了,俩人的喘息清晰可闻,静谧的让人慌张。这种时刻,按经验,我实在不该败她的兴,可是一晚上都没机会问小雷的事儿,我都快憋出毛病来啦。
   “吴嫣。”
   “嗯。”
   “……吴嫣……”
   “嗯,在呢,有什么话就说嘛 。”吴嫣脸在我右臂上磨蹭着。
   “雷雅文说你找过她,为了什么事呢?”
   “我呸——这不要脸的小……哼,就这么点儿芝麻绿豆小事儿,她也值得到你这儿蹀躞,何况还是为了她好。”吴嫣的脑袋象被突然解了穴,噌地直立起来。
   “你倒底和人家说了些什么?”
   “呃,这个,这个……反正全都是为了你,难道你没瞧出来,你师兄对雷雅文挺有意思。”
   “我师兄和雷雅文?”我的心揪了一下,象受到意外的撞击,不规律地跳动着。
   “是啊,被我瞧出苗头来啦,又知道你师兄和你是最铁的哥们,他木木纳纳地肯定不好意思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虽然我不爱抬举那只处处在男人面前发骚的小狐狸,但为了你,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直接找到雷雅文告诉她说,江北让我来替她师兄介绍对象,你考虑考虑吧……还警告她,既然是师兄的人啦,就别整天有人没人地往江北面前蹭,容易引起元涛的误会,这会影响他们师兄弟的感情。瞧,你说,我说得在理吧。”
   血涌上头顶,听了吴嫣偏执的理论,我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心里默默地念道了五遍,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不得不讲话。
   “你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吧,怎么能擅做主张呢,你征求过当事人的意见吗?比如说师兄……再比如说……再比如说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征求过师兄的意见,你又算得了哪门子的当事人,咱们俩这关系,不是为了你,我能出这个头吗?我这可是抬举她,哪知道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呢。”
   “师兄他真这么想?”
   “不信,你去问他好了,我还能骗你。”
   我的心乱极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那么点容纳吴嫣的情绪又被这挡事儿搞得无影无踪,面对吴嫣的理直气壮和振振有辞,倒象自己理亏词穷,闹了个灰头土脸,不快排山倒海地压下来,我再也没什么心情讲话。
   吴嫣也大大地不高兴,摆了摆圆圆的屁股说:“你又无理取闹,为了她,你总这样不分场合地惹我伤心。回家吧,别在这儿凉啦。”
  我突然就理智了,想到了自己的使命,想到今天来的目的,鬼使神差地我服软了,向吴嫣道了歉。也许是由于我的敏锐也许是我太敏感,我总觉得吴嫣得意洋洋的笑意中含着某种让人琢磨不透诡异的成份。不去想了。给吴嫣叫了俩出租车,替她打开车门,吴嫣媚然地朝我笑了笑,象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坦然,临上车时,她倏地惦起脚尖在我的唇角印了一下。隐隐约约还丢了一句话:“盖章生效,我可是盖了章的。”在夜色的遮掩下,我羞愧地垂下头,为自己恬不知耻的虚伪。
   小雷和师兄怎么能是一对,想到这儿胃里就象拌着夹生米饭,非常不舒服。
   一晚上这种不快的情绪都紧紧揪着我不放。
   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克制自己什么也不想,而是把精力全部投放到新确定的课题项目的研究上。王洗强真有办法,他终于把小姑娘的父亲找来了,而且约了我和曲凡生去会面,谈来谈去,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逐渐浮出水面,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原来小姑娘的家人虽然对手术处理有所抱怨,但开始时也没打算投诉,后来是外科极有权威的一位专家在他们面前提过,说这样的手术对病号十分不公平,那么短的时间送来病人的断指,按道理接活的机率很高,这种事情不能眼睁睁地吃哑巴亏,可以向院方提出投诉。至于这人的名字,家属死活不说。后来经过大半天费力的解释,我还翻出书来,让他看白纸黑字的理论根据,他虽仍半信半疑,但有了王洗强这个中间人的介入,怎么算都是熟人了,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承诺会撤去投拆。众人握手言和时,我和曲凡生都长舒了口气,心里却在反复琢磨那个极有权威的专家是谁,他为什么要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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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32部分:
济南的严冬来临了。老舍在《济南的冬天》中描述道:“……小山整把济南围了个圈儿,只有北边缺着点口儿,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像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里,它们全安静不动的低声的说: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真的,济南的人们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他们一看那些小山,心中便觉得有了着落,有了依靠……”我与老舍行走在同样的城市,我的脸上找不到恬静的笑容,我的心里没有着落和依靠,在我眼里每日的阳光不是响晴的。我觉得济南的北风特别烈,象二锅头和白干酒,就因为北边是黄河,洞开着门户任由北风肆虐惩强,天空里虽然每天都有个太阳,但当阳光困难地拨开被污染的大气层,扭捏地暴露出身子时,总象被包裹了层灰黄的纱,已经不怎么光鲜可人啦。加上本人情绪无常,时时感到压抑和不得志,这个冬天尤其显得阴冷晦涩。
   雷雅文甜蜜的笑容象是被低气压冰封了,在我面前,她不再露出皎洁的牙齿,噗——噗——无忧无虑地轻笑,她的小脑袋里似乎盛满了沉重的苦难,虽然干活依然勤快,默默无闻,但总似掉了神一样,无精打采。从上次见面之后,她没主动和我讲过一句话。若工作上避免不了的接触,她会面无表情地问,给几床几床的病人下的医嘱呢?或者,几床几床的药换过了……她的有气无力和黯然神伤,很快传递过来,我在她面前同样肌肉僵硬,语言冷淡。以前,和雷雅文之间,总有种不可言传的亲密无间和灵犀相通,在这个医院里除了师兄,她是最贴近我心灵的人,她是一个让人疼爱和怜惜的小丫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妹妹,直觉告诉我,我也是她最信赖的人。我们就象两只没有线的风筝,在空旷苍茫的浩宇飞翔,相互缠绕,彼此依赖,朔风突起,骤雨欲临,风筝无助地任由大自然改变着他们的方向。向南,向北。向东,向西。却不能再相互依附,齐头并进。
   我经常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注意安华的一切。他瘦瘦的细脖子上天天打着暗花的领带,有时是砖灰条子的,有时是蓝黑条子的,他喜欢对每个擦肩而过认识不认识的人微笑,缺少肉的面部堆积起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折子,一道道深深地刻在纹理中,他笑时从不露出牙齿,只是适可而止地把面部肌肉往中间一凑,菊花般的笑意便时常这样开放,有一天,不知谁讲了个黄色笑话,安华哈哈裂开了嘴巴,正当他准备闭拢双唇时,我心情舒畅地发现,原来安华有一口四环素牙,黑呼呼,很难看。安华的行为和言谈处处透着神秘感。那副无边树脂眼镜,就象是一个坚硬的壳子,也是他的盔甲,他的目光始终隐藏在镜片后面,不停地运动着,似乎想洞察每个人的心思。他有时比较沉默,比如工作时,他是认真而谨慎的,他有时又很健谈,比如吃饭时,走路时,碰到一些我不认识的高级人物时。他尖锐的下巴虽然很让人反感,但工作任劳任怨、一丝不苟的态度却很快赢得了大家的好评。他对我也特别关注,既使背对着他,后脊梁也能肉刺刺地感到他凝神思索的目光。
   98年的平安夜,迎来了今冬第一场封门的大雪。象梨花瓣一样的雪片纷纷扬扬,拥挤而又散漫地互相嬉笑逗闹着降落人间。空荡荡的街头,行人寥落,商店和酒店里的圣诞树上,缀满了活泼俏皮的小灯,热闹地眨着五颜六色的眼睛,给白色空洞的世界凭填了些温暖的气氛。我走在有厚厚积雪的路上,每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这些脚印很快会被新的积雪填满。人生就象雪地里的脚印,今天会覆盖昨天,明天会覆盖今天,旧的内容不断被新的内容所填充。
   下班前吴嫣打电话说,她妈妈请我晚上到她家去吃饭,问我有没有时间。我说,有。她说,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你啊。我说,不用。放下电话,安华也仓促地收拾着东西,有约会似地急急出了门,临走时还诡秘地笑道:“晚上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下班前我反复考虑,第一次登门,该不该带点礼品呢,怎么也不好空着手去,想来想去想到前几天病号送的一箱蜂王浆,就带它吧。站在吴院长家门前,我心里开始打鼓,很紧张,仿佛心灵角落里的阴暗,马上就会被裸露在阳光底下。
   门铃刚响了一下,防盗门就开了。我报道第一天碰到的那个优雅的中年妇女,笑微微地道:“江北,快快进来,外面冷吧,早就要嫣带你来家里坐,可那死丫头老说时机还不成熟。”
   “伯母您好,应该早点儿来拜访您的。”我有点脸红地把蜂王浆递给她。
   “还带什么东西,快进屋去。安华也在,年轻人在一起自在些。”
   “吴院长在吗?”
   “他在看电视。”
   “妈——,是江北吗?”
   “可不是。”
   吴嫣和安华从同一个房间走出来。安华正展开菊花一样的笑容和跟在吴嫣屁股后面争论着什么,吴嫣嘴巴撅得高高的说:“不听不听,就你了不起。”见到我,她开心地快步迎过来。安华含蓄地点了点头。看着脚底下的木质地板,我想是不是该换拖鞋,再细心地看了看安华的脚,他也穿着拖鞋。这下,心中有数了,便慢腾腾地脱去鞋子,拉过门边的一双男式拖鞋,准备换上。刚从鞋子里掏出脚便发现,左脚袜子上破了个窟窿,白花花的无名指正探着头在那儿风凉。我的脸又火辣辣地发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慌忙把脚送进拖鞋,再抬起头时,发现安华正得意洋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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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33部分
我想,这时按道理应该对吴嫣的手表示一下恭维啦,方能显出自己的热诚和迷恋,我耐心地捏了捏吴嫣的手,笑道:“又白又嫩,肯定好吃懒作不干活,但这绝对是一双女人的手。”
   “咯咯——屁,不是女人的手还是男人的手啊,大睁眼儿地说白话,死江北,没想到你还挺逗,看来,还需要进一步开发。”
   “我又不是大西北,能开发出什么。”
   吴嫣抽出手,指头肚在我脸上摩挲来摩挲去,弄得我麻痒痒地不舒服,想伸手拨开,可又不愿扫她的兴,就再一次握紧她的手道:“手很迷人。”
   “只有手迷人,人不迷人?”
   “恩,人不迷人。”
   “呃——”
   “但很诱人。”
   “你可是个纯洁的男人呵,都这样……男人真坏,没有不色的。”
   “纯洁也得有七情六欲了啊,要不怎么繁衍子孙后代?”
   “好了嘛,我收回就是啦。”吴嫣一头拱到我怀里动情地说:“让我闻闻,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此时,我心乱如麻,是推开还是紧紧抱住,然后按着她的提示,做下一步的动作。
   吴嫣的声音腻的发颤道:“抱紧点儿嘛。”
   上帝,我该怎么办,原来出卖自己的感情和灵魂并不象看上去那么容易。怀里抱着温香软玉,我的思想却在光明与黑暗之中痛苦挣扎。吻一吻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无非肉碰肉,唇咬唇,还能赢得一颗灿烂的芳心,可我就是没办法把嘴降下去,啃住在眼皮底下荡漾着春波的红唇?
   “怎么啦,第一次抱女人呀?”
   “恩。”我老实地点着头,讪讪地笑了。
   “吴嫣,江北,吃饭了。”安华的声音刚落,就传来“怦怦怦”急促的敲门声。
   “来啦来啦。”
   “讨厌,这又不是他家,整天有事没事儿地往这儿蹭,我恨不能象踩蟑螂一样,一脚踩死他。”吴嫣斜了我一眼接着说:“我爸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小丑,你可不能灰心,我妈象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你这个大帅哥,呵呵。”
   她嘴巴撅得老高,扭着屁股摔开门对安华喊:“嚷什么嚷,你以为这儿有聋子吗?”
   “吴嫣。快走吧,阿姨都等得着急了,以为你和江北溜出去玩了呢。”看来,安华对吴嫣的脸色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儿。
   我跟在他俩身后,来到餐厅,吴院长早就等在主人位子上,吴伯母热情地张罗着三个年轻人。不知为什么,一正面接触吴院长那张风平浪静的脸,我就心虚的发慌,就严重找不到感觉。我没见过世面的心又开始敲锣打鼓。总之,我糊里糊涂地坐下,冷静下来一看,左面是吴嫣,右面是安华,饭菜不多,七菜一汤,但色香味俱全。吴院长说:“吃吧,来,一起吃。”他先用小匙舀了口汤。我也赶紧舀了口汤,嘴里啧啧称赞:“好喝好喝。”再次抬头时,我注意到吴院长嘴角上不知啥时沾了一小块菜叶,嘴每张一下,那小东西就动一下,象个苍蝇,我心里开始烦,要不要告诉他呢?
   “小江,课题项目定下了没有,怎么没向上面提出资金申请呢。”吴院长看了我一眼,脸上仍风平浪静。
   “呃,这个……定下了,马上就打报告。”
   “年轻人要积极一点儿。”
   “是是。”
   “吴伯伯,上次我父亲说张伯伯在这次调整中,在厅里干上二把手啦,有机会要邀你一起去给他贺贺官呢。”安华不失时机地来表现他在这家人心目中的优越性。
   “好,好。”
   门铃响了。
   “吃饭也不让人吃清闲,这又是谁呢?”吴嫣嘴里嚼着米饭嘟囔。
   小保姆麻利地去开了门,回来给吴院长低声说:“找您的。”
   “噢,知道啦。”
   吴院长慢腾腾有条不紊地用餐巾纸抹了抹肥厚的嘴巴,那小块菜叶终于寿终正寝地从嘴角上掉落下来,我踏实了不少。吴院长离桌后,大家都闷着头,细着嘴,稀溜稀溜地吃饭,象怕被噎着呛着一样,没有一个敢露出馋象,狼吞虎咽地风卷残云,我私下以为这种象怕吃着鱼刺一样小心翼翼的就餐方式,就是所谓的教养吧。肚子还没半饱,我谦虚地连连说,饱了,这饭菜太可口啦,撑得今晚没法好好睡觉了。大家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指着我的脊梁骨嘲讽说,江北,你瞧你多虚伪,说的话让人直跳鸡皮疙瘩,我坚决不抗议,反而会说痛快,骂得好,骂得对。
   吴伯母人挺随和,随便地拉着家长,还打听了我研究生导师王教授的近况,好象和他相熟。
   唉,总算挺到大家都说吃饱了。
   我对吴伯母说:“既然家里有客人,我就改天再来拜访吧。”
   “再玩会儿,你们三个可以到书房去玩,那里有电视、VCD、电脑……”
   想到要和安华面对面地对阵,我就叫苦,连忙说:“不了,我回去还有点儿事儿,要到元涛家去趟。”
   “江北,好不容易来趟,怎么能说走就走,你和我去我房间。”吴嫣拉起我就走。
   “哎,吴嫣,怎么只邀请他一个人去,我反对。”
   “反对个屁。”
   “好了,好了,我真要走。”
   经过客厅时,安华的在外面张望着,大呼:“这不是李叔叔吗?”他径直走了进去,热情地和客人握住手,嘴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可以想象得到,安华面部的菊花正欣欣向荣地开放着。
   我以为这个客人多半又是安华他父亲的朋友,可吴嫣却说,朋友个屁(看来屁这个字和她挺有缘,几乎每讲一句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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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34部分:
回单位的路上我郁郁寡欢,心情沉闷。对刚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极为不满,回过头去再仔细咂摸,越咂摸越沮丧,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皎洁的月光,在雪的映衬下,白光甚为刺目。我沿着路边走,就着别人踩下去的坑落脚,走着走着便厌烦了,四处寻找没被人踏过完整平滑的地方,让脚重重地落下去,给后来的人留下个坑,可这样的地方在街道上并不多见。沿着街道,向遥远的地方望去,是一排排路灯和缀着积雪的老树,穿越黑夜,在苍穹下象二道亮眼的流星,一道光亮,一道暗淡。我用脚猛地朝路边的一棵树杆上踱去,冰凉的残雪刷地淋了一头,热呼呼的脖领里也钻进去一些。我突然就迸发出哈哈大笑,觉得人生原来还有许多乐趣,心情竟意外地好转。
  我去了师兄家,想和他讨论新项目的可行性,顺便排解节日的孤独。
  进了门才发现,师兄在家独斟自饮,看到我,他就象见到了雪中的炭火,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两个单身的寂寞男人,相视而笑。
   胃里本来就是半饱,瞧到有现成的酒饭,便欢呼雀跃起来。师兄加了一副碗筷,又去捣弄了三个凉菜,我放松地在沙发上仰躺了会儿,虽然饭菜简单,但酒水下肚,却说不上来的滋润。我和师兄谈到了脚趾种植术的设想,他啧啧称好,认为可行。师兄说,既然是这么好的主意可不能被个人抢去占了先,说干就干,明天你就赶紧打报告,提出项目申请。他比我还急,但师兄的话无疑是定心丸,让我愈发坚定了信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师兄叹了口气,重重的,拖着长音,我迟疑着看到他端起啤酒一仰脖咕咚倒进嘴里。
   “江北,小雷不理我了。”
   “喔,为什么。”
   从师兄嘴里听到小雷的名字,心里象嚼了怪味豆。
   他借着酒劲开始诉说:“吴嫣前几天找过我,她想当媒人,把小雷介绍给我。开始时,我死活不同意,人家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怎么会乐意跟我这个二茌货呢……再说,那不是糟蹋了人家吗……人总得有自知自明……”师兄自卑地咽了口唾沫,神情黯然。“可吴嫣说,不能被表面所迷惑,小雷内心可是喜欢你了,就是她托我来当介绍人的,你有隐定的职业,有房子,人又正派,现在象你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她雷雅文嫁你不是烧了高香……我糊里糊涂地就应承下啦。”
   “什么二茌不二茌,都什么年代了。”
   “瞧,本来小雷以前对我还不错,可让吴嫣这一搅和,她理都不理我了。当然,我不是说吴嫣不好,她也是个热心的姑娘,起先因着外在的某些原因,对她有些先入为主的成见,对你和她谈恋爱,持反对意见,通过这次接触,觉得她这人也没什么心眼,挺实在的,只是比较开放前围一点儿,所以说人啊,不能盲从,随大流,人云亦云。”
   “喔。”
   “来,干了。”
   “干。”
   师兄抬起头说:“我在考虑,是不是,把人家姑娘跟我扯在一起,挺掉价,小雷觉得憋屈?你……你去跟小雷解释解释,让她别往心里去,就当没这回事儿。我知道她最信任你。”
   “小雷不是那样的人,师兄多心了吧。”
   我不想让师兄知道,实际上小雷连我也不搭理,我是谁,她怎么能连我也不搭理。再喝酒时就觉得酒里有泪水的味道,发涩,一种委屈的情绪徘徊在胸口,挥之不去。
   “你真对那个小丫头有意思?”
   “这也就是兄弟你,搁外人,我死也不会招认。你说老老了吧,怎么还犯年轻时的病。”
   “病?”
   “相思病呗,而且还是单相思,暗恋。是不是很没出息。”
   师兄自嘲地笑了笑,脸红到耳朵跟子。接着戏谑道:“快,怎么不喝了,以后不准再提这挡事儿,怪丢脸地,都三十好几的人,咳——咳——怎么能被个小姑娘折腾成这样。我心里窝得慌,难受。”
   说着说着话,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擤了擤鼻子。师兄流泪了。
   “你说我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江北,你还年轻,也比我有本事,以后好好干,又趟上吴嫣这么个金元宝,还有什么可愁的。”
   酒喝多了,有的人喜欢哭,有的人喜欢笑,有的人喜欢唱歌,有的人喜欢睡觉。
   师兄的泪水顺着脸淌下来,他又抹了一把。
   “在你面前,在小雷面前,我都自卑的抬不起头。”
   我很快被师兄的那份痴情和低落感染了,心酸一浪一浪地向上潮。没成想不声不响的师兄这样喜欢小雷。人只有在所爱的人面前,才能更醒目挑剔地看到自己的弱点和不足,看来师兄陷于爱河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师兄伤心的,一定要帮着撮合撮合,以报师兄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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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35部分:
1999年元旦前后,医院上下风吹草动,临近年关,人心本来容易浮躁涣散,又风闻医院近期可能成立药品清查小组,专门彻查医品提成及回扣问题。众大夫工作之余,都自觉不自觉地聚堆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医院里象刹那间旋起一场措手不及的龙卷风,医务人员防范地武装起各自的头脑,在表情上加了层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看似平静的水面低下,却潜伏着一颗颗骚动不安的灵魂,特别是有点权力的主任级人物,谁心里此时不是怀里惴着小兔子,四下探听观望,伺机而动。
   大夫吃药品经销商的回扣,在医院是及其普遍的现象,只不过是谁多谁少的问题。高的回扣,听说一针急救药的回扣可以达千元,这些事情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初期大夫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与药贩勾搭,只是私底下搞点小动做,而且象做贼一样遮遮掩掩,可慢慢这竟象恶性传染病一样,在整个医院甚至卫生医疗系统漫延,渐成气候。大家都知道“法不治众”这个道理,不干白不干,人人都做你不做,你和钱有气,你活该倒霉。只有我这样初出茅庐的牛犊小子,对水的深度把握不准,象在河边洗澡的孩子,不敢轻易向深处迈步,怕一不小心被水淹死呛死,丢了性命。尤其考虑到进步要紧,前途为重,况且对世界的某些层面尚存着崇高的敬仰,在这方面大多还保持着干净的身子。卫生厅等官方组织,也象公安的严打一样,三年两年或者再长些时间,再短些时间,定期或不定期地组织几次彻查,效果并不理想。
   人心惶惶时,我却专注于新项目可行性报告的研讨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唯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圣诞节那天,更确切地说是拜访过吴院长家的第二天,李东明不阴不阳地撂了个几句话,给我吃了颗软钉子。
   “江北,据说你的新课题项目定下了?我这个当组长的怎么不知道。”
   “李主任,还不成熟,我正准备向您汇报解释一下……”
   “不成熟?吴院长怎么知道啦。我看还是免了吧,不用说了,吴院长给我提过哩,我会全力支持你,作好你的左右手。”李东明的眼神语调,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对于这件事情他是吃味地,课题组的组长是李东明不是你江北,你算老几,就敢越级跑到院长面前摆龙门阵。只是,课题项目我并没在院长面前提过,而且是院长问起,我才简短地敷衍了几句,他实在是错怪了我。这些越描越黑的话,不说也罢。
   “李主任,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愿谅我吧。都怪我太年轻太冲动,心里存不住事儿,昨个吴院长一提,我应承了。这事当然还靠您来定夺,找个机会我向您把想法汇报汇报,您看行不行?”
   “今天没时间,有时间我通知你吧。好好干。”李东明先阴后晴的脸,潜藏了种让人畏惧的复杂。
   终于有一天,李东明把我找去,我简短地将脚趾移植术进行了陈述。他沉吟着脸若有所思,既不说可行,也不说不行。最后要我把近期的工作先放放,集中精力把项目资金申请的可行性报告撵出来,呈报给他,说吴院长很重视这件事,做事情要懂得轻重缓急,别辜负了吴院长和他的期望。我连连说好,请他放心。他拍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讲了些鼓励之辞,和气地把我送出门,在我身后凝望好久,当我小心翼翼地再次回头时,还能感觉到冰冷的微笑仍长久地僵在他的嘴角。
   由于在师兄面前承诺过,要替他找雷雅文谈谈,几天过去了,也没机会单独和她接触。今天上午李东明有个外科手术,是某局的副局长开着奥迪外出办事,在路口交叉处,与一辆货车相撞,造成局长腿部手臂肋骨多处粉碎性骨折。李东明直接点了我的名,让我和他一起进手术室。手术开始前,按常规对病人实施了全麻,待病人失去意识之后,李东明把手术刀递给我说,这个手术你做,我监督指挥。这虽不算一个大手术,但受伤者也算个人物,他肯放手让我主刀,李东明对我的信任,让我激动不已。为了不辜负他的信任,我全身心投入手术,一切干的完美无缺,无可挑剔,连我自己都不得不叹服。李东明自然也很满意。术后我随同他参加了病号单位局长组织的宴请,李东明大言不惭地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他就象是个救世主,整个饭局的焦点又集中到他一人身上,我虽不服,但岂敢得罚,必竟生杀大权掌握在他手里,他若不安排我上手术台,我有再高的技术,也白搭。所以我不但不能对他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而且还要极力颂扬他给了我机会。当大家续续离席时,李东明拉了我一把,趁人不注意,他把一包东西塞在我衣服兜里,对我耳语,这是病人单位的一点儿意思,推不掉,别声张,又接着说让我先走,说他和局长还有话要谈。我不便多说什么,回家打开包一看,二千元现金,退是退不回去了,只能惶惶不安地把钱收起来。
   因为师兄的缘故,这几天我特别留意雷雅文。她致始致终穿着蛋青色的羽绒服,头顶上压着顶白色圆顶毛线帽,还有一条同颜色长长的围脖,左一圈右一圈地缠绕在脖子上。每次进门,她双手交叉着搓来搓去,习惯地原地踱脚。既使忧郁黯然的目光,也遮掩不住年轻纯洁的光芒。通过几天的观察,我有点心痛地发现,小雷有心事,她一定有很重的心事,不仅仅是误解我和我赌气那么简单。
  有了这个发现,就算不是为了师兄,我也得找她好好谈谈。是责任。是义务。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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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36部分:
激动。兴奋。意外。总之有种按纳不住的狂喜在情绪中奔涌流蹿。我嘿嘿地笑道:“走,晚上请你吃饭,想吃什么?”小雷不好意思地撩了撩毛沿下的头发说:“那就狠狠敲你的竹扛。”我大乐道:“求之不得,难得姑娘青睐。”她瞪我一眼,轻声说:“酸菜鱼可好。”我们俩并排着走出医院,我左她右。俩个人不说话,心里都美滋滋的,她习惯地用右脚去踢路边的石子,丢一颗,再找一颗,总之脚尖老不闲着,有时为了追赶不走正道儿滚动着的小家伙,她会落下来,我把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望着小雷跳来跳去的身姿,耐心等待。
   在饭店角落里总算挤出了席身之地后,小雷噗噗地笑着说:“真馋了。今晚要好好喂喂肚皮。”
   “肚皮相通,同感同感,哈哈。”
   我全身的细胞似乎被注入了兴奋剂,吃着吃着饭便毫无防备地从喉管里暴出音色圆润饱满的深笑,还接连超水平发挥讲了几个让自己喷饭的笑话(小雷并没喷饭,估计不是我的笑话不好,是她比较矜持吧)。
   “话说某空军部队对新兵进行强化训练,教练极其严厉,众士兵对他很是畏惧,闻风丧胆,敢怒而不敢言。那天进行跳伞训练,他一脚一个把胆小的新兵踹出机仓,并习惯地说,下一个。有个士兵两手牢牢拽住飞机出口的把手,死活不往下跳,教练非常恼火,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踢出飞机。嘴里还洋洋得意地说,胆子这么小,看你跳不跳。身后有人说,报告,教练,刚刚被踢下去的那个是……是咱们的驾驶员……哈哈,噢哈哈……”
   “你傻笑什么?”小雷搁下筷子好奇地瞪着我。
   “难道不好笑吗?我第一次听到时,乐得差点儿喷鼻血呢,呵呵,哈哈——”瞧,今儿个整个是中邪啦。
   吃饭当中,除了狼吞虎咽和傻笑,似乎忘记了任何话题。小雷突然象发现新大陆般指了指前面的女人说:“那人长得象张曼玉,快看快看。”
   “张曼玉?”我急忙扭过头去张望。
   “象吧。”
   “别糟蹋了我的梦中情人。哪儿象?若她象张曼玉,你就是林清霞。”我笑嬉嬉地说。
   “胡说。我不做林清霞,要做就做张曼玉,至少她还是你的梦中情人呢。”小雷翘翘嘴吧骄傲地说:“若我是张曼玉,你就得乖乖地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喂,傻丫头,说着说着就自个儿作梦去啦,还外带想入非非?梦中情人一般都象女神一样,高不可攀,只供情感空虚时来加以瞻仰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做雷雅文吧。如果让我权衡一下,在雷雅文和张曼玉之间做个选择,我肯定毫不迟疑地选雷雅文。”这句话脱口而出,惊了我一跳,怕引起人家误会,赶紧补充说明:“因为雷雅文是我妹妹。”
   “谁是你妹妹呀,一厢情愿。好了,我吃饱了,除了请吃饭,你还请我干吗?”
   “只要你提得出来,只要我做得到,什么都行,我心甘情愿任你宰任你割。说啊快说。”
   “这可是你说得。”
   “君子一言,死马难追。”
   “真坏。”小雷啐了口。
   既然小雷兴致这么高,我无妨就挥霍一次。饭后我又带她到一个小型茶吧喝咖啡,因为小雷说她从小到大至今都没碰过咖啡这种整天挂在城市女孩口头的时尚东西。小雷挑起眉头询问,我是不是老土。我笑道,你面前是个掉渣渣的老赶土老帽,或者程度更高,因为他是研究生么。小雷吃吃地笑着说,谬论。
   茶吧里客人寥寥无几,暖气开得很大。小雷刚进门就除去了头顶的线帽,柔软的发丝披散开来,透过朦胧的灯光,如溪水般清澈流畅,让我产生了瞬间的迷惑。这里是安静的,耳膜被山泉水叮叮咚咚的旋律撞击着,让人浮想起细雨檐头的滴水,玛瑙水晶串成的珠帘,在风中作响。小雷坐在对面,双手捧着小小的杯子,杯子里飘着扑鼻浓郁醇香的巴西圣多斯咖啡豆研磨成的苦咖啡。我轻轻地吁着咖啡,告诉小雷,巴西的咖啡在世界上很有名,它拥有南美最大的咖啡生产地,各种等极种类的咖啡占全球三分之一的消费量,在全球的咖啡交易市场上占一席之地,其中最出名的就数圣多期咖啡……她端杯子的神态既专注又神秘,偶尔崇拜地盯我看半天问,不是老土吗?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说,为了赶时髦,讨雷雅文小姐欢心,提前补了一课呗,好了,见好就收吧,再说就露馅啦。
   小雷明明知道这是玩笑话,并不深究。她喝了一口道,好苦。再喝一小口又说:“好香。”
   眼前的女人,不,确切得说是小姑娘,还有音乐,灯光,空气,咖啡的浓香……交织成一张诱惑的网,迷失了我的思想行为意识。 这是个神奇而又让人迷恋的夜晚,眼前的一切多么遥远,象一个童话,天方夜谭或者一千零一夜,总之不应该引起我如此绮丽的遐想。此时的我显得如此渺小,甚至于根本就没有个我,因为白天所具备的思维,身体里那种丑陋不敢直面的压力争斗浮躁,销声匿迹了。没有了思想和行为的人还能算是个完整的人吗?我试图拉回来些可以图腾的世故理论哲学,挣脱掉莫明其妙的陷落,那只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我突然就想不起此行的目的,也许根本就没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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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10 02: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37部分:
越是接近医院,越是感到冷。先是从头发梢,接着脖子鼻子手臂脚指,身体的某些部分被气温涮得冰凉冰凉。夜深了,风也愈发凛冽,在拐角处,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慢腾腾挪不动步子的小雷问:“冷吗?快些走,不早了。”
   她磨磨蹭蹭地说:“江北,我走不动。我厌恶医院,惧怕接近它?”
   “怎么啦,为什么?”小雷的话非常突然,让我很是吃惊,一晚上的甜蜜,早就被黑夜收服得干干净净。我想起小雷冷漠和盛载着苦难的表情,在她身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雷把长长的围脖又向脖子上绕了一圈,嘴巴被层层叠叠的毛线包裹着,她打了个寒战,声音哆嗦着说:“江北,安华……不是东西……他不要脸,是混蛋,他变态,你可不能让他将来得惩,当了主任……”
   “你说什么,小雷,我不懂。他平时不是挺收敛的吗?当然我也不喜欢他。”
   “他,收敛?那要分在谁面前。他……经常趁着没人在我跟前说……说一些淫秽的下流话。而且每次说时,脸上都堆着让人恶心的坏笑,现在在医院,我尽量躲着他,可躲也躲不掉,他还老是装好人,替这个值班那个值班的……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想吐。他说不久的将来,他肯定会成为外科主任,不过外科主任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说你等着瞧吧,宝贝,我若当了主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帮你转正式合同,只要……”
   听着小雷的话,想起安华雷公一样的嘴脸,无名火禁不住窜向咽喉,我气愤地牙齿打结,一把抓住小雷的手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无赖。明天我去找他算账,他还想不想做人,想不想在医院混下去……”
   “别,算了,北江。”小雷挣脱出手,垂下头,把踩在脚底的空一拉罐狠狠地踢向天空,嘎地一声,铁罐落在十米开外,又打着旋向前滚动着。小雷咬着牙齿说:“这样的话我早就对他说过几百遍了,我说你再这样无耻下流,我就去找院长反映……可没用,他说得对,这样我只能搞臭自己,谁会信?他还说,如果我真那样做,他就向所有的人宣布,雷雅文是江北的小情人(他说他相信没有人会否认),说你之所给我穿小鞋,为得是帮江北扫清情敌,顺顺当当做上驸马爷,让江北替你办转正……他激怒我,贬低你……亏他还是研究生呢,简直……她妈的不是人。”小雷第一次说粗话,“他妈的”的出口之后,她痛快地踱了踱脚,接下去的声音不再打颤,小雷平静了不少试探着小声道:“我有个直觉,我可以把我的直觉讲出来吗?”我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老拿我当外人,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你就没想过来找我?还整天摆出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气呢?”小雷勇敢地挺了挺胸脯说:“我……我是有点生气,但和你形同陌路,我做不到。今天一看到你等在那里,心早就高兴得跳高呢。”我无奈地摇着头道:“难怪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么个小姑娘家想法还挺多,快说直觉吧。”她老实地点着头道:“我总觉得这个混蛋对我这样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据我观察,他对其他的年轻护士还是瞒尊重的,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轻浮,你说,他这样做会不会和你有关?”
   “我?也许他见你老实可欺,或者……或者你清秀可人?再或者有些恶劣的品质他还不敢暴露出来?”
   “嗯。”
   我沉思着,时间疑滞地让人发毛。我痛恨安华,想想他在小雷面前不规矩的样子真想现在马上踹他几脚,捏扁他,掐碎他,撕烂他,还不解气,最好再五马分尸后喂王八。我在脑子里不断对安华实施着鞭挞行刑,拳头越捏越紧,至到感到酸痛麻木。可是,正如小雷所说,他平时的表现,很难让人相信是个无赖流氓,如果去告他,到医院反映他,谁会相信?若今天不是小雷亲口告诉我,以他行事为人的谨慎精明世故劲儿,打死我我也不信他有那样的言行举动,连我都这样想,更何况其他人呢!会不会弄巧成掘,反连累了小雷的名声。我该怎么办?!
   一阵绵软的歌声顺着风荡过来,前面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歌舞城,明亮的灯火覆盖出几百米,各式各样的车辆象士兵罗列两旁。我第一次这么晚经过这里,也是头一次有机会看到午夜中的声色场所。两米见方的大门,迎送着衣官楚楚的男人,几乎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进去时一个人,出来时身旁就添了家口,心满意足地挽着花抬招展的小姐拱进汽车很快从这里消失,小姐个个嘴唇明艳,体态妖媚。香浪,酒浪,歌浪,欢浪,在眼前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左冲右突,放荡成光怪陆离的丑恶。我和小雷有点讶异于这种阵式,愣了愣神儿。这功夫,一个不应该看到的场面,又硬生生地撞进了我俩的视网膜,我拉了拉小雷的手,两个人躲到电话亭的背面,看着李东明腆着肚皮,怀里搂着个胖呼呼的女人钻进一辆红色夏利。这个老色鬼,他是不是和他老婆有问题,整天在外面鬼混。
   小雷踱踱脚狠狠地说:“又是一匹狼。”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这段路,拐个弯不远处就是宿舍。这里的路灯接连暴了四五个,黑漆漆地,而且柏油路由于年久失修,不少地方坑坑洼洼地露出沙土,如果刚下过雨,坑里集着水,汽车一过,泥点子闭着眼睛飞溅,吓得行人直跳。刚才的热闹辉煌和现在的清冷寥落,判若两个世界。我和小雷也各想各的心思,再没讲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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