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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7 00: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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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跳舞。我那身有残疾的祖母居然在跳舞。我站在客厅的门口,被彻底惊呆了。我扫了一眼厨房的餐桌,果不其然,在餐桌上——墙上那幅小小的镶框画像的正下方——有一块新鲜出炉的烤蜜桃派。
当我推门进屋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在唱歌,但我不想大喊自己回来了,不想打断那美妙的歌声,于是我踮着脚尖走到客厅。我看着她那依然消瘦的身体优雅地弯下,她的手臂迎向从窗口倾泻而入的阳光。而她的腿……自我能记事以来,她总是拄着拐杖,穿着便鞋,走起路来腿脚僵硬。可现在,她正穿着美丽的舞鞋,而她的双腿完全听从着她的支配。不再蹒跚,不再僵硬。只有优美、流畅的动作。她曾是舞蹈界的宠儿。可是后来她遭遇了一场意外,舞蹈生涯因此而结束。我是从一张老旧的剪报中读到这个的。
她缓缓地转身做了一个足尖旋转,见到我站在门口。她的歌声嘎然而止,还有她那优美的动作,一切停止得如此突然,感觉像是从一场美梦中被人摇醒了。突如其来的寂静冲击着我的耳朵。祖母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伸手从饼干罐里偷吃却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孩,我不禁发出了一阵略带一丝紧张的大笑。祖母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我跟在她身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穿着那双美丽的舞鞋,行走自如。我们坐在了桌边,从她那美味的蜜桃派中切出了大大的几块,俩人一起吃。
“那么……”我脱口而出道,“你的腿是怎么好了的?”
“跟你说实话吧——我的腿一直都挺好的,”她说。
“可是我不明白!”我说,“你的舞蹈事业……我是说……难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假装?”
“的确如此,”祖母闭上眼睛,品尝着蜜桃派,“而且是因为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什么理由?”
“你的祖父。”
“你是说,他让你不要再跳舞了?”
“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确信如果我再继续跳舞的话,我就会失去他了。我权衡名利和爱情孰轻孰重之后,选择了爱情。”
她想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当你祖父不得不去从军参战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他离开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可怕的时期。我很害怕会失去他,能让我不至于疯掉的唯一方法就是跳舞。我把我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了练习之中,于是我成为了很棒的舞者。评论家对我好评连连,公众对我钟情有嘉,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却是我心中的痛,因为不知道我一生的挚爱是否能平安归来。然后我回到家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他的来信,直到睡去。他总是在信的结尾写着:‘你才是我的幸福。爱你一生。’然后才是他的签名。但有一天我又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只有三句话:‘我失去了一条腿。我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所以现在我将自由归还给你。你最好还是把我忘掉吧。’”
“于是我立刻做出了决定。我向众人告别,离开了这个城市。当我再度归来的时候,我为自己买了一副拐杖,并用绷带把我的腿包得紧紧的。我告诉每一个人,说我遭遇了一场车祸,我的腿再也不可能完全复原了。我的舞蹈生涯就此结束了。没有人怀疑这个故事——我在回家之前已经学会如何惟妙惟肖地跛行。我确保第一个听说我出车祸的是一位我熟知的记者。接着我来到了你祖父所在的医院。他们用轮椅把他推了出来。在他轮椅旁边的地上有一副拐杖。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我的拐杖上,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
此刻,我已经忘记了那块蜜桃派,入迷地听着祖母说话。“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当她停下来吃了几口派时,我追问道。
“我告诉他,他并不是唯一失去了一条腿的人,尽管我的腿没给截掉。我给他看了关于我发生车祸的剪报。‘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会让你在余生自怨自艾,想都别想。在外面还有全新的生活在等待着我们!我不打算为此而顾影自怜。而眼下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所以你最好也赶紧给我振作起来。而且你可别想我会背你——你要自己向前走。’”祖母咯咯地笑着,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令人吃惊地发出了少女般的笑声。
“我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几步,然后让他看我从口袋里掏出的一样东西。‘现在让我看看,你还是个男子汉。我可不会说第二次。’他弯下腰从地上拿起他的拐杖,挣扎着从那副轮椅中站出来。可以看得出他之前从未这样做过,现在只有一条腿的他差点扑倒在地。但我没打算帮他。接着他设法自己站稳了,向我走来,而且在他的后半生里再也没有坐回到轮椅上。”
“你给他看了什么东西呢?”我一定要知道。祖母看着我咧嘴而笑,说道:“当然是一对订婚戒指了。在他从军参战的第二天我就买了这对戒指,我可不想把戒指浪费在任
何其他男人身上。”
我看着厨房墙壁上的那幅画像,那是多年前我祖父亲手绘就的。我眼中满含泪水,眼前的画像变得模糊起来。“你才是我的幸福。爱你一生。”我轻声低语道。画像中的年轻女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眼神清亮,笑容可掬地看着我,她的手指上被精心地画有一枚订婚戒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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